致变忒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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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Tony拉过来一张椅子让Jarvis坐下，然而Jarvis却一直在歪过去倒过来地换着方向倾斜：“Sir，我从来没有如此真实的感觉到过重力，我知道它的数值，懂得它的原理，但是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地感受过。”Jarvis的声音里带着欣喜，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重复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对一个拥有极高工作效率的AI来说很是反常。

“Guess what，你以后会一直收到重力的干扰，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感受它。现在，坐好。”Tony无奈地重复着把Jarvis掰正的动作，放在他肩上的手已经开始发酸了，幸好他乖乖听话了，“好了，在重力再次导致你摔伤之前，不许乱动，在这里等我！”Tony半蹲着仰视坐在椅子上的Jarvis，蓝色的眸子里仿佛跳跃着闪烁的微光。

“好的，sir。”Jarvis乖乖地点着头，191的大个子做着这种孩子气的动作但丝毫没有违和感。

Tony试着放松了扶着Jarvis的手，拍拍他的肩窝：“乖孩子，daddy马上回来，不要乱动。”

“还有，停下你那种恐怖的‘微笑’。”

放松了脸部肌肉，Jarvis独自坐在黑暗的地下室里，Tony明明需要照明却把唯一的电筒留在了他身边。他感觉到皮肤表面Tony带来的温度正在逐渐散失，就用自己的掌心覆上刚才被触碰的地方想要阻止热量流失。他知道这没用，但还是想要这么做。

自己是不是坏掉了，居然会执行无意义的非必要动作，再连接上数据体时一定要进行一次自检了。

Jarvis关掉电筒，LED白光消失，他开始回忆之前的一幕幕却惊恐地发现记忆信息居然丢失了，之前的画面竟然变得模糊，对sir的拥抱的触觉记忆也没有当时那么清晰了。Jarvis感到一阵无力的恐惧，这是一种会令他的肢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的情绪，是对虫洞事件的反应情绪的弱化版。他害怕自己会忘记更多本该记住的珍贵经历，第一次被sir触碰，刚才的第一个拥抱，sir的安抚，这些记忆太过宝贵，他一点都不愿意失去他们。

“嗞啦——”蹿过的电流声带回了久失的光明，所有的仪器嗡鸣着重新启动，Jarvis几乎是在主机重启的一瞬间将那些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上传到数据体进行备份。

Tony拽着一个折叠的轮椅从楼梯上下来，放在地面上将它展开，敲了敲旁边的机械手：“Dum-E，清理下这个。”

Jarvis有些茫然地盯着Tony，Tony走进他，凑到他的脸前直到只隔着几厘米，眯着眼睛观察了下：“Hey，buddy，怎么了？”

感受到Tony喷吐出的气流轻轻划过他的下巴，Jarvis本能地往后缩了下。发现他这个小动作的Tony玩心一起，继续往Jarvis的面前凑，直到他的鼻尖戳到了Jarvis的鼻尖，实验室里的灯因为紊乱的电流闪了闪，他才停止了这个“游戏”。他可不想刚换好的保险丝再烧断一次。

Jarvis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往后躲，真的，那种被称作本能的东西真是难以捉摸又根深蒂固。当Tony的鼻尖蹭到他的时候，一股微弱的生物电流从那一片皮肤经由神经传到大脑的感觉奇妙无比，微弱到难以测量的电流引发一波不规则的强电流，他几乎是立刻就把这种感觉备份了。

Tony拿出了刚才一起带下来的医药箱帮Jarvis处理伤口，别墅里备得有不少这种简易的医药箱，多亏了这里的主人是个相当大意常常受伤的人。

即使疼痛并不会使Jarvis困扰，但Tony的动作还是分外小心。Jarvis记录下跟认真处理工作一样清理他伤口的sir的样子，本来想说出口的“根据自己的细胞再生速率还有5个小时伤口就会完全愈合，这么做没有必要。”硬是给咽了回去。Tony垂着眼眸，眨眼间睫毛仿佛每一下都扫在他的心尖上，他知道这种感觉和形容根本不科学，毕竟Tony的睫毛距离他的心脏有29.8厘米远。那种感觉让Jarvis几乎要忘记呼吸，其实他的确是忘记了，血氧量在心脏加速跳动中迅速下降到令他不适的程度时他才反应过来。

等到Tony处理完伤口之后，Jarvis才再次开口。

“我对一些重要事件的记忆流失了，而且我连接上数据体之后也没办法进行修复。”满满的委屈和失落感溢出了Jarvis的身体，胃部酸涩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生病了，“我知道海马体对短期记忆的存储能力是有限的，但是对于遗失的那部分记忆我还是感到很……伤心？”判别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反应，Jarvis还是不太确定那是什么感觉。

“是什么重要事件？”Tony感觉自己的AI管家似乎变成了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即使他比世界上大部分人类都要聪明，还是一个优秀非凡的AI，但这也不能影响他是一个刚降临“人世”39分钟的孩子的事实，Tony没有感觉到不耐烦反而是非常享受这个引导他的过程。

“是您的拥抱，第一次触碰，还有防止我摔倒时肢体接触的感觉。”Jarvis迟疑了一下该不该说出来，因为他并不确定这是否“越界”了。

Tony笑了，摊开手做出拥抱的姿势：“那为什么我们不重演事件补全失去的信息呢？”Tony微微弯下腰让Jarvis的脑袋贴在自己的心口，“对了，这次试着别再把变压器给炸了。”带着胡茬的下巴缓慢而有节奏地从Jarvis的鬓角蹭到耳尖，熟悉与亲昵仿佛刻在骨子里。

Jarvis试着将自己的心率调整到与他所听到感触到的心跳相同频率，这次没有保险丝被烧断或者变压器过载，他只是安心地享受着那一份平静和温暖，补全了残缺的数据，并且实时备份着这个拥抱的所有信息。

第五章

拥抱结束之后，Tony及时通知了赵博士刚才的突发状况，他的说辞是Jarvis对实体控制的运算量过大超负荷运转烧毁了电路导致全面断电，而赵博士也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戳穿他。

当Tony提出想把后续的适应性调试全部转手给自己的时候，赵博士略为犹豫。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可以向你保证，Jarvis绝对不会出现Ultron的那种情况。他是由我一手创造的人工智能，或者现在可以说是我一手创造的独立人格，我对他抱有绝对的信任。你当时之所以同意帮助我不也是因为你是相信Jarvis的吗？”Tony双手环胸脸上是认真严肃的表情。

“的确，如果我不相信Jarvis的话我也不会帮你创造这个实体，你知道，这么高的振金结合细胞程度足以令这幅躯体难以摧毁，如果掌控它的是个坏人，我们就是亲手创造了一个比Ultron更恐怖的反派。我所担心的是，意识兼容和感情上的问……”

赵博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Tony打断了：“感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想这两方面没有什么可担心的，Jarvis没有出现意识偏移，而他的感情应该交给他的自我意识来决定，不是吗？”

Tony故意误解了赵博士话中感情问题的指代转移重点。

最终，赵博士还是答应了Tony接手所有Jarvis适应性调试的要求，Tony之前搬进实验室的器材之全面几乎要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策划好了。而事实的确是，他一点也不想别人染指Jarvis的“教育”过程，无论是数据体的还是实体的。

刚和赵博士结束交谈Tony就被Jarvis逮住：“Sir，我很高兴您这么认为。”

“怎么认为?”

“您对我的绝对信任，我绝不会背叛您。”

“Come on，你的源代码是我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敲出来的，你的身体也是我看着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打印出来的，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你，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

Jarvis不知道该拿这种让他泪腺发胀的感情如何是好，他完全没有经验，毕竟以前他并没有泪腺这种东西。

Tony看到了Jarvis湿漉漉的双眼也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那个和他的英腔电子音一样成熟稳重的AI管家居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容易被感动，或许是因为刚载入实体的AI并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和情绪。

这种不加掩饰的真诚戳中了Tony心脏上的软处，他的身体里骤然冒上一股不知缘由的保护欲。好吧，他承认，他很喜欢如此诚实真挚的Jarvis。

率先打破沉默的依旧是Jarvis：“Sir，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1:00了，您的睡眠时间到了。”

“你有觉得困吗？”

“没有。”

“那我也不累，我们先来完成调试吧。”

“Sir——”Jarvis有些不满地拖长了声音。

“好吧好吧，完成触觉和视觉测试我就去休息怎么样？”Tony无奈地妥协，实体化后Jarvis不满的眼神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Tony去Dum-E那里拿过擦干净了的轮椅，那是以前一次飙车出车祸养伤时留下来的，他把Jarvis扶进轮椅：“在你能够保证重力不会再对你造成伤害之前，没有我扶着你的时候你就需要坐在这个上面，知道吗？”

“Sir，我并非残障人士，这没有必要。”

“就这么决定了，我可不想看你再摔跤了。”Jarvis很识相地保持了沉默。

在测试开始之前，Jarvis突然想起来一件小事：“Sir，我之前第一次尝试站立摔倒时，本来应该是会整个躯体都着地，在我来得及控制躯体之前，躯体自身的保护机制就让我用手肘撑住了身体。这就是人类作为生物的本能？”

“的确，这没什么稀奇的，拥有一个超强的人类躯体也会有人类的本能和意识什么的。”Tony一边打开数据接收窗口一边回答着Jarvis的疑问。

“那么我拥有人类的自由意志了？”上扬的声调里有藏不住的喜悦。

“嗯，这个可以测试一下。”Tony走到Jarvis面前，“狠狠揍我一下，我命令你。”

“Sir？”皱眉这个表情Jarvis倒是拿捏得十分到位，“这个机体的力道会让您受伤的，我并不想这么做。”

“哈，那这就是了。要是以前的话，你会控制着Dum-E给我轻轻地来一下。所以说——”Tony选择让Jarvis来完成后面的结论。

“我的确是拥有自由意志了。”

“是啊，所以现在你要是不想当我的管家了，或者想毁灭世界什么的都可以了，我阻止不了你，也没办法强制命令你干什么了。”Tony向Jarvis眨巴了下眼睛，狗狗眼可爱得让Jarvis的心脏一阵悸动。

“但是我不会想要毁灭世界的，我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您。而且我想照顾您，这是我愿意载入实体的初衷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第六章

视觉测试刚开始，Tony叫Jarvis随意看着什么，然后对比数据体反馈的画面信息和真实画面，然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画面上都一直是自己低头查看数据的样子。

“嘿，J，你不一定非要一直盯着我看，挺无聊的。”刚开始Tony还挺开心Jarvis的目光一直凝固在自己身上，后来随着时间的延长他就开始觉得不自在了。

“并不无聊，周围其他的东西扫一眼所有的数据分析就会完成，我还只有数据体时都能做到，您才是这里最大的变量。”Jarvis一本正经地反驳了Tony的观点，看着sir时大脑活产生有一种愉快的情绪让他感觉很舒服，“而且我很乐意看着您。”

“的确是挺无聊的，毕竟这里就只有几辆车和一大堆器材。”Tony环视实验室一圈，然后抽出一个全透明平板向Jarvis晃晃，“Jarvis，把仪器处理得出的数据同步到操作板上，我们去看看‘变量’！”

Tony半牵半扶着Jarvis走到楼上的衣帽间，伸手在衣柜里掏了掏把一条沙滩裤和T恤扔到他怀里：“换掉吧，总穿着实验服怪不舒服的。”培养液已经蒸发干净了，实验服大面积地粘在他的皮肤上。

Jarvis点点头，解开实验服的金属扣将它褪下，整个人就一丝不挂地站在Tony面前开始套上沙滩裤。

Tony也不回避，目光大喇喇在Jarvis的全身逡巡。他的身材比例是标准的黄金比例，肩宽腿长都像是最完美的数理学恒等式，肢体线条流畅自然，肌肉紧实却不健硕，形体肌理如同上帝亲手雕琢的大理石雕像。尽管这具性感的躯体就是由他设计和协助制作的，而且他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现在注入了Jarvis的“灵魂”之后，那种来自机械的禁欲感直接将Jarvis的性感程度放大了数倍。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副躯体本来就已经足够性感了。

像是没有感受到Tony不加掩饰的火辣视线一样，Jarvis慢条斯理地穿好了有些紧身的衣物，提醒了走神的Tony一声：“Sir？”

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Tony想把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驱走，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舔舔嘴唇：“我们走吧。”说罢他握着Jarvis没受伤的小臂稳住他的重心就往外走，避开了Jarvis疑惑的眼神。

落后Tony小半步的Jarvis用空着另一之手感知身上布料的触感，这是Tony最喜欢的T恤之一，上面有属于他的气味，浓郁深沉，和Jarvis被他拥抱时闻到的一样。

重建的Malibu别墅后院有一条直接通到海滩的小路，凌晨时候太阳还没出现，一片漆黑的海岸上两人只能靠着平板发出的微光来看路。Jarvis的视力比Tony的要好出很多，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要不是他自己走路一直在东倒西歪带路绝对是没问题的。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别墅所属的独立沙滩上，Tony几乎是立刻就呈大字型仰躺在柔软湿润的白沙上，然后拍拍右手边的空地：“Come on，试试这个！”

Jarvis顺从地躺下，侧过头盯着Tony：“然后呢？”

“然后，”Tony伸手指着正上方的夜空，“看星星吧！”说着他激活操作界面开始分析数据。

今天的夜空格外的晴朗，仿佛是上帝送给Jarvis诞生的礼物，数不清的星星密密麻麻地撒布在夜幕上，Tony活了这么久也只在纽约见过一次这么多的星星。

“或许是神知晓你的诞生，送给你的礼物，这么美的星空真是罕见。”Tony开着玩笑。

被眼前美景震撼到了的Jarvis扭过头看Tony，他深琥珀色的眼睛反射着星星的光芒，像是星光被揉碎撒落他眼底，他卷翘的眼睫因为Jarvis扫过它们的呼吸微颤着，这时候Jarvis才反应过来自己靠的太近了。

“从您的眼睛里看到的才是最美的。”Jarvis完全没有预想过这句话，他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胸膛里盘踞着一团温暖挤压着他的心脏。

然后一片静默，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通常Tony才是那个说着花言巧语讨人欢心的人，现在他变成接受的一方之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即便他清楚那是Jarvis发自内心的真诚赞美。

额，之前那些被自己称赞的人们都是怎么回应的？Tony发现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早就被他从记忆里清理出去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不断地回放着的那句话。

不管了。

接着，Tony坐起来，手指在板子上划拉着，强迫自己去分析理解这些数据，想把刚才那句话挤出脑海。

“视觉测试显示完全正常，而且视觉还比正常人要强很多。这一项完成了。”然后Tony开始运行触觉反馈界面，“嗯，下一项是触觉测试。”

“我感觉自己的触觉很正常。”

“你以为我会觉得你的视觉不正常吗？这是赵博士要求的‘标准程序’，而且她也需要数据作为以后实验的参考。”Tony无奈地摊手，就目前Jarvis的正常反应来看，视听触觉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有嗅觉和味觉需要测试，但是赵博士需要他的神经传导数据。

Tony抓住Jarvis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埋进柔软的白沙里，松散的沙子顺着两人纠缠的指缝间滑下，痒痒的感觉让Tony把Jarvis的手握得更紧防止沙子再漏进去。

“刚才你的触觉反馈的脑电波很有趣，沙子漏进掌心的时候你也感觉到了痒，是吧？”

点了下头，Jarvis专心投入到分析那只与自己交握的手中，细致的感受能力允许他清晰地感知Tony的掌纹，手心里皮肤下流过的血液和它们带来的温度——36.9°C。他享受着这个温度逐渐渗透进他的手心他的身躯，坚定而弥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