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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花】魂兮徘徊(小短篇/HE)

前篇《魂兮梦兮》

接着之前的,把这个写成了HE。

注释:标注*的是前文的原句。设定基本就那样,嗯。


花满楼背着琴,走过小桥,听见流水涓涓的声音,心情不由得更愉快了。

他刚绕过个弯,就看见向来无人的凉亭里有人坐在桌边。

那是个男人,姿态随性得很,凉风穿亭,衣袂翩跹的样子实在是风流。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嘴上的两撇漂亮挺拔的小胡子。

他本是百无聊赖的模样,却在瞧见花满楼的时候眼睛一亮,“公子看起来面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花满楼颔首,嘴边带着谦和的笑,“若是阁下觉得面熟,那便是见过吧。”

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欣然笑道:“既是见过,怎么能不互通姓名?我叫陆小凤,四条眉毛玉树临风雪白干净的陆小凤!”眉飞色舞的模样瞧着便让人心感欢喜。

花满楼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又多打量了他两眼,倒是真不负玉树临风、雪白干净之名,也的确是有四条眉毛。他的玩笑让花满楼心生亲近,两人之间顿时就没了陌生人相处时的疏离感。

花满楼笑道:“在下花满楼。”

陆小凤走到他身侧,伸手抚过琴袋,“哎呀,我不得不相信缘分了,我只是信步一走,便碰到了花公子。”

花满楼笑了,将琴自背后取下,“既然有缘,不如我为陆兄抚一曲琴如何?”

陆小凤退后两步,让花满楼把琴放在桌上,“那我就受之不恭啦!”

花满楼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呤叮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山涧落玉珠,佩环相击共鸣。就是陆小凤这种不通音律的人也觉得十分好听。

清风飒飒,青林潇潇,暖阳温和怡人,琴音清越悦耳。对面的公子闭眼抚琴,修长干净的手指律动,面上含着温润平和的笑,仿佛做着这世上最令人舒心的事。

陆小凤挽起自己的鬓发,笑着出了神。这怕是天底下最惬意的情景了。

就是天上有比这更惬意的,他也不换。

一曲奏罢,花满楼按住了仍在轻颤的琴弦。

陆小凤道:“此情此景,若是配上花兄的私酿,就更完美了。”

花满楼分明与此人初识,这人却能说出他会自己酿酒,语气甚为熟稔,像是两人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花满楼未在意,只笑道:“下次我带上些私酿,陆兄便能更尽兴了。”*

陆小凤的神色微黯,下一刹又笑了,“那花兄可要记住了。”

花满楼应道:“好。”不知为何,他的笑里有几分无奈。

两人又在亭子里坐了会儿,便决定沿着青石路去赏一番沿路的景致。

小径旁是精美秀丽的园林景致,清幽雅致。一路走过去,青篁翠竹,蔓树红花,假山镜湖,湖里还养着鳞色明丽的锦鲤,成群结队,往来翕忽。

陆小凤一脚踏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手里抓了一把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鱼食,往近岸的地方一撒,一团明艳的烟霞便倏地凑了上来,几下将水面搅得波澜泛泛。

陆小凤拉过花满楼的手,将手里的鱼食倒了一半给他,“花兄,你也来。”

明明是宽大沉稳的手,却冷得像冰雪似的,仅是分鱼食的一小会儿功夫,就将花满楼的手冻上了一层霜白。

花满楼道了谢,微笑着接过了鱼食,一点一点地撒了出去,看湖里的锦鲤纷纷攘攘地抢食,光滑的鳞片映着日光,好看得紧,千姿百态,怎么都看不腻。

陆小凤手里的鱼食也怎么都分不完,他撒完了一把,陆小凤就又给他倒上一把。

他们围着这湖走走停停,停下便喂喂鱼,不知喂了多久,几乎要将这一湖的鱼都喂得撑死过去。但这湖大得惊人,这湖里鱼的肚子也大得惊人,两人一路喂着,不仅没有绕回初来的地方,也没有将一条鱼喂得撑死。

天已是暮色,花满楼突然停住了脚步,陆小凤见他没有跟上,便也停下,回头看向他,“花兄,天色不早了。”*他在提醒花满楼,他们该回去了。

花满楼听见这话,神色变得严肃了些,他像是在思索,绞尽脑汁地思索,“陆兄,我们的确是见过……”

他的头有些疼,如同被冰锥扎着,“我们……我们……”

天边的日头似乎落得更快了些。

陆小凤抓住他按在额上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我们没见过。”

花满楼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满是笃定,“是吗?”

陆小凤松开了他的手,挑眉笑道:“方才只是我想与花兄套个近乎。花兄不会怪我吧?”

花满楼的头忽然不再疼了,他摇了摇头,笑得颇为无奈,“就是怪,我又能拿你怎么样呢?”

陆小凤做出思考的模样,“啊……我想想,那就换花兄与我套个近乎吧。”

他的样子轻浮油滑,却丝毫不讨人厌,还能逗得人很开心。

两人一齐笑了。

他们走回了桥边,花满楼脚步一顿,迈上桥的那一步迟迟没有踏出。

陆小凤站在桥上,转身问他:“花兄,怎么不走了?”

花满楼略有怅然,这感觉莫名而生,却让他分外在意,“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陆小凤往前一步,与花满楼只隔着半步,是毫不生分的距离,在初识不久的人之间近得过分了些。

“这次的时间快到了,不过,还会有下次。”

花满楼不解,“下次?”

陆小凤笑道:“莫不是花兄不愿意再见我?”

花满楼笑意真诚,“当然不是。”

陆小凤也笑了,“那下次,花兄要是穿得暖和些,我们就去爬一爬雪山。”

花满楼点头,“好。”

陆小凤的眼睛亮得像是映着朝霞,“天还没亮时我们就开始爬,爬到山顶上的时候正好能看日出。”

花满楼被他这么一说,也期待了起来,“好,到时候咱们就在山顶上喝着酒,等日出。”

陆小凤往后退了一步,空出了一段距离,花满楼便上前一步,踏上了青石桥面。他们之间仍是只隔着半步之遥。

陆小凤抬起手,宽大的手掌覆上花满楼的眼睛,熟悉的黑暗将他笼罩住。

花满楼的心跳漏过一拍。

陆小凤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记得极乐楼的那个案子吗?家贼难防。花满楼,查一查花家的人,你们信任的人。”

花满楼听不懂他的话,疑惑道:“陆兄……”

陆小凤却打断了他,语调轻松,“花兄,下次记得你的私酿。”

最后一缕日光自天际消弭,天地间只余黑暗,桥上的身影也融进了黑暗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花满楼醒来,睁眼,仍是黑暗,熟悉的黑暗。

他起身,温暖的晨光落在他的掌中,渐渐积蓄的热意告诉他天已亮了。

头七夜回魂,那魂回了之后却一直没有走。

花家的货物在商道上频频被劫,货品供应不足,花家的损失日益严重,花满楼知道了之后便回家帮助花如令调查此事。可是半月以来,线索每次找到了又会很快断掉,花满楼已为这事许久没有睡好了。

陆小凤却在梦中提醒了他。

陆小凤不止在他的梦里。陆小凤一直在他身边。

花满楼笑得和煦,向空处探出手,阳光漏过他的指缝,“陆小凤。”

房内飘过一阵微风,风扫过他的指尖。

“我在。”

这是缥缈朦胧的一声,似有若无,虚幻得如同梦境,隐约得如同烟雾。像是幻觉,像是做梦。

四周又归于沉静,仿佛凝固在了一幅画里。

 

花家的劫案告破,罪魁祸首竟是在花府当职了二十多年的老管家。莫说花如令难以置信,花家任何一个认识老管家的人都无法相信,要不是铁证如山,他们无论如何都怀疑不到他身上去。

尘埃终于落定。

正是日头最烈的未时,花满楼却命人取来了裘衣,闭上房门睡觉去了。他的床边还摆着三坛百花酿。

 

花满楼急匆匆走下小桥,只觉得自己似乎有急事要赶去何处,却忘了那件急事是什么。

此时正是深更,夜色浓重,他一时没看清前面的路,撞上了一个人。

花满楼揖了一礼,“这位兄台,在下有事疾行,冲撞了望见谅。”

对面的人轻笑,拍了拍他的肩,“不打紧,花兄可是要急着赶去山顶上?”

花满楼抬眼,这个人身披红色裘衣,神色活泼,眼睛里仿佛闪着星子,看着就让人心生亲近。经他这么一提,花满楼才想起自己的确是要去山顶的,“正是,阁下怎么……”

那人含笑扬眉,“我叫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之前在花府家主的寿宴上见过花兄,不过花兄倒是没注意到我。”

果然是四条眉毛,那两撇秀气又挺拔的胡子,可不正像两条眉毛吗?这样夺目的模样,这般风流的人物,他那时居然没有注意到。

花满楼笑道:“原来是陆兄,幸会。”

陆小凤也抱了个拳,潇洒随意得很,“既然花兄也是要去山顶,不如一起去吧?”

花满楼点头,“好啊,方便就好。”

雪山险奇陡峭,两人一路照应扶持着攀了上去,偶尔还不得不用上轻功翻越峭壁。一路走得辛苦,到了峰顶时才更觉得风景壮阔,心情舒畅。

陆小凤寻到一株奇松,松根浮出,盘在山石上,他抬袖将松根上的积雪拂去,朝花满楼招呼道:“花兄,这边。”

花满楼走到他旁边,与他一起坐下,纵目远眺,天边云卷云舒,已能看见些微蒙的天光——太阳就快冒头了。他们刚好赶上了日出。

漫天的星月之光如潮水般褪去,曙光破开黑暗,旭日东升,明艳的朝霞铺满了天际,红绸一路蔓延至两人面前,将他们也拖进了画里去。

花满楼的目光被那一轮火红摄住,呼吸都急促了些。

陆小凤却在这时侧头看着花满楼,花满楼脸上映着霞光,眼里蕴着日轮,于他,比那日出之景更赏心悦目。

花满楼开口,声音里暗暗压抑着颤抖,“陆小凤,你为什么不走?”

陆小凤一怔,旋即又轻松地笑了,“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花满楼不看他,仍盯着天边渐渐浮起的红日,眼睛一眨不眨,“你久留人间,不会有事吗?”

陆小凤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两眼,神色无辜地摊开手,“不会吧,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没事吗?”

花满楼却不看他,“纵是我每次都不认识你了,你都不走?”

陆小凤笑了,“那岂不是更好,我能多认识你几次了。”

那双看了太久太阳的眼睛被刺痛,过于耀眼的东西是不该看太久的。陆小凤忘了提醒花满楼。

两滴眼泪自那双眼里滑落,被陆小凤尽数接在了指间。温热的水珠在他的手上凝成了霜。

陆小凤皱了皱眉,“花满楼,你不能在这里留下东西。”

花满楼终于转过脸,他的笑里有太多怅然,“但却要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陆小凤是个自由的浪子,是九天之上翱翔的凤凰,恣意疏狂,逍遥自在。如今却要待在这囹圄的天地里。

他宁愿他潇洒地走了,无拘无缚。

初升的红日开始沉落,如同已全然失去了升起的力气。

陆小凤倏地意识到什么,伸手轻触花满楼的额头。几乎冷得像他一样。

花满楼不仅是冷,更是疼。冰锥扎入血肉般的疼。

在这里要记起什么,是要付出代价的。

花满楼的脸色早已变了惨白,只是有霞光掩映着才看不出异样。

“来不及了。”陆小凤抬手覆上花满楼的眼睛,旭日已有一半沉入了地平线。

花满楼在黑暗里闭上了眼,他伸出手,手指缓缓地抚过陆小凤的脸,从额头到颧骨,从鬓间到鼻梁,从髭须到嘴唇,他的手指冻得失了血色。他仍笑着,平静温和,“陆小凤,你走吧。”

陆小凤明知故问:“走?去哪儿?”

他拉过花满楼放在他脸上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放进了什么东西,细小,冰凉。是他接住的眼泪。在花满楼的手心里又融化了去。

红日沉下,夜幕如浪潮般涌来,要将两人吞没。

天地宛如点墨在湖水中晕开,丝丝缕缕消散而去,分毫痕迹也无。

花满楼听见一个声音,虚幻得如同梦境,隐约得如同烟雾。像是幻觉,像是做梦。

他说:“碧落黄泉,你去哪,我去哪。不过,花兄,记得带酒。”

 

花满楼醒来,掌心湿润,指尖冰冷。床边的三坛酒原封未动。

他已说过许多次带酒,却从未将酒带进去过。

花满楼静静坐了一会儿,含笑摇了摇头,起床将那三坛酒又放回了窖里去。

 

花满楼一醒过来就瞧见一个四条眉毛的男人怀里抱着三坛酒,笑得眉飞色舞,“花兄,你总算来了。还带上了我的酒。”

花满楼无奈笑了,上前从他怀里接过两坛酒,让他腾出手来,“五十年的百花酿,陆兄可还满意?”

陆小凤拍开泥封,痛饮一口,咂了咂嘴,“当然满意!只要是花兄酿的酒,都是满意的。”

花满楼道:“陆兄接下来想去哪儿?”

陆小凤笑道:“你说呢?”

花满楼望了一眼苍茫前路,谦谦笑道:“我人生地不熟,只能麻烦陆兄引路了。”

“好啊,”陆小凤拉起花满楼的手,“这里的路又长又杂,我当时花了整整七天才摸索清楚。”

“花兄你看啊,这条路是去奈何桥的……这条通向一条河……这条……”

两人交握的手,同样的冰凉,亦是同样的温暖。

 

灵堂上,棺木中与人同葬着三坛酒,泥封尚好,坛中却已空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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