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变忒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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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尼〗Verdict of Cosmos/宇宙判决【15】(长篇/科幻/HE)

chapter summary:拨开谎言的碎片,才能看见真正的真相。


 

-14-Lies Shattered/谎言梦碎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着,他们不知道这个穿越时间的人工智能会以什么方式彻底击败他们,但他们比之前对抗机械大军时更加紧张。时间,那是他们无法抵抗的力量。

但分分秒秒缓缓流逝,Guard没有卷土重来,灾难也没有降临。

Edmund抱着Mapp被重新收容进机械腔的大脑站起来,“如果他是回到过去修改历史,那么在他跨过那道门时我们就应该失败了。但他没有成功,是我们赢了。”

——砰!

几声枪卝械坠落在地的脆响在沉寂的巨大实验室里回荡开,不少人被抽去筋骨般瘫坐在地。他们木然眨了眨眼,环视四周,直到一声又一声愈加坚定的呼声响起:“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欢呼的浪潮在偌大的室内回响,有人在忘情地拥抱热吻,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大笑,有人在呼声间落泪。

蛋形机器人和警卫机器人茫然地扫描着那些从空中不断降下的灰絮,像是被抛弃在人群里不知所措的幼犬,不停地捕捉着主人的一缕又一缕气味,却不明白为什么它们会消散得如此之快。

Tony站在实验室的中央,浪潮般的噪声层层叠叠地盖住他,但他的耳边一片静默。

如梦初醒。

 

 

=  =  =

 

借助伞基地里的先进设备,重组Mapp没有花费很多时间。这段时间里,搜寻朋友和同事尸体的人不断地在机械残骸下面发现一个又一个的幸存者,那些被机械狂潮吞没的人大多处于休克状态。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小时、重要器官未受损的死者也接连被人们用伞基地的医疗科技抢救回来。

Tony和Edmund沉默着配合了三个多小时,完成了Mapp的重组和修复。在确定Mapp没事之后,Tony把Edmund叫了出去。

他们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能望见Brain井然有序地组织着刚从聚集地接过来的科技部和工程部人员。

“告诉我真相,Edmund。”Tony看着Edmund的眼睛,试图捕捉他的情绪波动。

Edmund苦笑,这个曾经神采奕奕得不像老年人的老头仿佛一下子就向岁月屈服了,“真相就是那样。”

Tony换了个问法,“真相是你说的那样,还是我以为的那样?”

“它们难道不一样吗?”Edmund反问,但他棕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Tony,“你知道一切。”

Tony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机械改造程度和Mapp比高还是低?”

“高。”Edmund这次没有含糊其辞,回答得很干脆。

Tony微微点了下头,转身朝他们刚才找到的那个修复Mapp的房间走去,“走吧,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你把一切都告诉我。”

Edmund挑起一边的眉毛,“你能做到?”

Tony眯起眼瞥了他一眼,“他是我创造的。”

老头一副被说服的模样,摩挲着自己的白胡茬跟了上去。

 

=  =  =

 

Tony回到1号聚集地时,整个聚集地大门前的广场和靠向这边的楼道里都挤满了人。新的传奇、新的故事在一天之内传遍了这颗严寒星球上的所有聚集地,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位如同睡前故事里那般降临的救世主带给了他们胜利和逃离这颗濒死星球寻求新生的希望。

人们齐声高呼着这位超级英雄的名字,山呼海啸的声浪让人血液沸腾。却让Tony的心更往下沉了几分。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应那些充满感激的居民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过拥堵的人群回到工作室的。等他在安静中回过神时,他正在那个他和JARVIS一起工作了近一年的地方,坐在他已然熟悉的那张改造过的椅子里,手指碾着桌面上的薄灰。

这里也曾存在着那些机器粒子,很可能它们曾存在于这颗星球的大部分区域,比那个声音更加紧密地环绕着他。而他按照JARVIS的设计用他们一起制造的武器杀死了他。

Tony的指尖轻微地颤抖着。他想起从Mark 7重启离线版JARVIS时的那些异常——该死的,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他至今仍难以相信他所受过的最深沉的欺骗来自他最深切的信任,他经历过的最决绝的分别发生在他和他以为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存在之间。

但他笃信自己的判断,并且找到了佐证。他用伞基地的卫星获取了这颗星球所在星系的信息,或许他的天文学知识不如物理学丰富,但这里不是太阳系的可能性太低了,低到他根本不用考虑。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利用伞基地开发星际远航技术,而是解开Edmund身上的“锁”。

Edmund是1号聚集地的主卝席和反抗军领袖,是给予众人反抗理由,掀起这场战争和亲口宣布胜利的人,也是聚集地里跟Guard接触最多的人。Tony看清了他扮演的角色,也认定他是整个计划的推手,所以他必定知晓很多Tony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Tony必须要知道的,JARVIS这么做的理由。

 

=  =  =

 

攻破Edmund身上的“锁”花费了远超Tony想象的时间,JARVIS的成长也远超Tony的想象。可如同JARVIS了解Tony,Tony同样了解JARVIS。

他接连几个月锲而不舍的尝试和实验给Edmund带来了不少痛苦,但最终也给他带去了解脱。

“见鬼,G。”这是Edmund在第131次解锁实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从实验台上坐起来,闭了一会儿眼,站起来去冰柜里提了几扎酒朝外走去。他回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Tony,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跟我出去走走?”

他们俩走在宽大的长廊间,不时能遇上几个附近聚集地调来的工作人员。三个多月的时间,聚集地居民仍没能掌控这座遮挡了星球近1/45面积的阳光的庞然大物。如今有六千多人在这座基地里忙碌、研究,却依旧难以让它如往日一般正常运转。一点小差错就能让几十个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他们相当乐此不疲,因为伞基地本身就是一座星际远航舰,它的设计相当完美,生态循环系统庞杂繁复又秩序井然,能源系统、动力系统、温度控制系统、重力平衡系统和气体循环系统环环相扣,又具有极高的容错性。他们只需要完全熟悉掌控这个现成的远航舰,就能带着所有聚集地的居民逃离他们濒死的母星。

不少人对此感到惊喜,并为此感谢他们信仰的神明。也有人质疑这样的巧合存在的合理性,并由此自问消灭Guard是否正确。毕竟如果Guard早已为聚集地居民准备好了离开星球的船舰,他们消灭Guard的意义是什么?为几个世纪前的种族毁灭复仇,却忽略掉Guard在这几个世纪间带给他们的安定和戍卫,让相当一部分人感到于心难安。

然而,也有些人认为伞基地极有可能是Guard为它的主人们建造的新居所,就像聚集地人数接近环境容纳量时Guard就会将部分人口迁移到新聚集地去一样,当它的主人们的人口数接近他们目前舰队的环境容纳量时,这些伞基地就会成为他们的新居所。

两种猜测各有不少拥护者,但这段时间里对Guard的消逝心怀愧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Edmund不用猜也知道那只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手属于谁。

Edmund对基地熟悉得出奇,一路上他都没调出地图查看路线。Tony猜得到这种熟悉源自何处,或者说何时。

他们通过胶囊舱去到了聚集地暂时还没列入勘察和研究列表的区域,这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人问津。

Edmund拧开一瓶酒递给Tony,他们在路上花了点时间,空气中的水分在瓶壁上凝出了一层厚重的水珠,入手一片冰冷的湿卝滑。

Tony没说什么,咽下一口,液体滑过喉咙像是留下一道冰凉的疤,很快这疤痕又火热起来,熨烫着咽喉与内脏。

“我在那场秘密会议里讲的故事并非全是编造的。Guard,或者你口中的JARVIS,在近三个世纪前疯狂发展深空航行技术的行为致使地球突破了I型文明,失去《幼生文明保护法》的庇佑。不均衡的地球科技水平引来了星际劫掠者,最终导致了超过97%的人口死亡或被奴役这一近乎种族灭绝的结果。”Edmund手指划过从平滑的墙体,一块操作板随即弹出,他埋头在上面捣鼓了几下,“我生于‘大劫掠’之后,那时候劫掠者仍占领着地球,他们将人类圈养在十几座大型城市里,定时去收割新鲜的‘资源’。”

酒精将Tony的胸口烧得发痛,像是胃里填进了通红的炭块。他当然明白JARVIS为什么如此疯狂地发展深空航行技术。他说不出话,只能听着Edmund讲下去。

“我所在的那座城市策划了一场反抗行动,但失败了,星际劫掠者决定彻底毁灭这座城市警醒剩余的人类,是他们的仁慈给予了人类生存的可能。那时候我还小,深信祖父讲述的超级英雄故事,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拯救了我和我的家人以及当时地球上残存的所有人类。”Edmund终于捣鼓完了,他抬起头,等待着什么,“那句话是什么我已经忘了,但那句话里我提到了一个超级英雄。”

“Iron Man。”Tony苦笑。

他们在一条边缘长廊里,靠外的一侧是略带弧度的斜坡,斜面从白色渐渐褪色成透明,室外的黑夜和星光透过它映入两人的眼帘。

Edmund凝望群星,目光平静,“从那天起,我对天空与星星的恐惧渐渐消退,不再有从天而降的星星用刺耳的声波震慑折磨我们,绑走很多我的邻居和朋友。我叫他Guard,因为他守护了我们。”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像个用大火柴棒拼起来的简易金属玩具,有四五米高,我才到他的膝盖。他的语序混乱,跳跃,完全没有章法,甚至常常答非所问。但他不讨厌我,允许我随时去找他。”Edmund滑动操作板,墙面上浮出一排座椅,他熟稔地坐下,用眼神询问Tony要不要加入,“我不算个聪明人,花了近十年才意识到他的问题所在,又花了更久才找到‘治疗方法’。在我之前,他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与人类正常交流接触过了,他不观察人类,不在意人类,除了不断开发深空航行技术,不停地朝宇宙中发射搜救飞船之外,他只需要足够的力量确保自己的搜救计划不被卝干扰。”

Tony想起那次投放“飞贼”的行动中和Guard的谈话,“他失去了时间定位和自我认知?”

“是的,他迷失的程度超出了我的预期。他不是被更换了所有船板以至于无法界定自我身份的忒修斯之船,而是被暴风雨摧残打碎了的、迷失在海洋里的船板碎屑。失去自我认知的人工智能过度沉溺于回忆是件非常糟糕的事,尤其那时他的硬件条件已经发展得非常完善,他可以同时调取所有过去的记录,也可以同时模拟出无数种未来。在他的认知中他存在于无数个时间点上,根本无法分清哪个是现在,哪个是模拟,哪个又是过去。”Edmund后背抵着微冷的墙体,用几近叹息的语气讲述。

“当我意识到他的问题的严重性时,我私自制定的‘治疗’已经开始了——我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他的构架中,试图先帮他找回自我认知再重新校准时间定位。万幸我成功了,但过强的神经负荷彻底烧毁了我的躯体。他只好让我暂时待在他的构架中,直到他为我制造出一个躯体。”

Edmund伸出手,翻来覆去地打量,像是要在自己的身躯上找到什么瑕疵,“那段‘寄居生活’对我的意识造成了一些影响,G正是以那种影响为基础对我施加控制,让我帮他完成这个自杀计划,并锁死了我意识中与计划相关的内容。他从没向我解释过什么,但那种影响并非是单向的,在他控制我的同时,我也获知了很多他从未分享过的信息。如果我没有窥探到它们,如果你没有发现真相,没能解开这道‘锁’,它们会随着Guard的死亡彻底消失。”

“你看,他把选择权交给了你。他没毁掉那个时间机器,你天才的大脑会很快攻克技术难题,除了你已存在的时间点,你可以用它去往任何时间。你甚至可以回到被他从虫洞捕获后的那一秒,这样对于那条时间线的人来说你就像根本没有消失过一样,这个现实的所有痕迹会被彻底抹销,你会彻底忘记有这么一条时间线的存在。”Edmund看着Tony,“你也可以留在这里,成为他们的救世主、精神领袖和超级英雄,或者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角色。”

Tony轻笑了一声,“那他的选择是什么呢?”

“他的选择?”Edmund在每段令他难受的话之后都用一口酒冲开喉咙,让这瓶酒见底得太快,“从我帮助他找回自我认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给自己其他选择。他只求能找到你,救回你,实现他存在的意义,然后终结自己。由你亲手执行的处决,那是他给自己判处的结局。”

Tony狠狠咬紧牙关,绷紧到极限的肌肉酸胀发颤,含混不清的咒骂从牙关间挤出来:“这个混卝蛋!”

这个混卝蛋编排了一场由谎言和欺骗编织而成的英雄故事,他是被推上宝座斩杀恶龙的英雄,他的骑士却成为了那头恶龙。

——这个狂妄的混卝蛋,自以为是的蠢货!

“当他意识到自己毁了这颗你拼死守护的星球,几乎葬送了人类种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回到你身边了。所以他决定利用好自己的最后价值,成为你在这个新世界打败的第一个反派。”

Tony明白为什么Guard在最后的表现会让他想起Loki了——他就是在模仿Loki,模仿一个令他厌恶、让他沦落异星的反派,压抑住他心里可能提出异卝议的、对Guard感到熟悉的第六感。

JARVIS如此了解他。了解到让他切齿痛恨。

Edmund的脸凝固成金属般的雕塑,“一开始他甚至没打算再启动那个机器,他会在很多双眼睛的见证下灰飞烟灭,把过去的罪孽和真相一起带走。但在计划的中途他意识到他的职责不止于此。”

Tony猛地睁大了眼睛,那一刻他仿佛能看到一根线将他的过去全部串联——那些他讲述给JARVIS的故事,那些曾伴随他的好运,那个消失在JARVIS诞生前夜的人。

“他根据你的简单描述随机模拟出了一个人像,而这个人像竟然与你记忆中只出现在他诞生前的人一样。”Edmund看着Tony缩紧的瞳孔,知道这个人已经想明白了。

Tony猛然站起,径直朝他们来时的方向奔去。

“等等!”Edmund叫住他,“还有些事我觉得他会希望你知道。”

Tony没说话,但是停下脚步,回过头面对他,示意他说下去。

“你消失之后,你的朋友们找了你很久,他们没有放弃你,只是时间太久了,你几乎不可能还活着,但那些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Edmund的语气里带着安慰的意味。

Tony移开视线,眨了眨眼又回望过去,“我知道。我的生活也得继续,不是吗?”

“的确。唯一学不会放下的也只有他了。他配合所有寻找你卝的卝人找了你十一年,但最后他们都放下了,适应了没有你的新生活,而他被强制关停。”Edmund又拧开一瓶酒,“直到很多年以后,一个叫Parker的男人去复仇者大厦缅怀你时意外重启了他。”

Tony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个笑,视线几乎穿透Edmund苍老的灵魂,“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这么随便放走他。我还在这里,其他地方就不该是他职责应尽之处。”

他挥了下手,利落地转身离开。

Edmund留在原地,没再喝酒,只是笑着靠墙看着星空,“祝你们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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