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变忒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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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徐/徐铁】安稳(小短篇一则)

铁徐/徐铁无差的,不知道写的什么鬼。越是临近死线,越是想摸鱼,然后就有了这篇不知所云的……额,嗯。

顺便卖一下《红色》的安利,可以说是近年看过的最棒的国产剧了。可惜我怎么最近才看到呢?又错过了最热的时候,豹哭。

不说了,写论文去了。要是写论文能像写文一样快该多好啊,sigh。

 

『1』

徐天再如何赶,回来时也只赶上了葬礼。

应该说,是葬礼在等着他。

父亲下葬,朋友和同福里的邻居们都来了。时隔两年,那些熟悉的脸又在他眼前一张张地晃过去,像是风吹烛火,吹一下,闪一下,换上另一张脸。

姆妈本来已没有哭了,看着棺木覆上新土时,泪珠子又断了线。

徐天一直搂着她,没松过手。直到葬礼结束。

隔壁的杨婶搀着姆妈和另外几个邻居一起回同福里,徐天还站在墓碑旁。他想在这儿多待会儿。

“天儿啊,你……说完话就早些回家。”

徐天点头,“嗯,姆妈你回去吧。”

徐姆妈还不放心,又回头,“晚了街上乱的。”

徐天乖乖地又点了头,“我晓得的,姆妈。”

直到姆妈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徐天才开始哭。是悲痛,也是发泄。

墓园空旷,黄昏的光黯黯的,把人影都融进了泥土里。墓地上像是没有人,只有低低的哭声。

徐天想起一个他不认识的新租户,头梳得油光锃亮,身上有挥不去的头油味,特意穿着西装来葬礼。徐天猜他是个理发师。

他想起这个人,是因为他的话——哎哟,徐先生被送回来的时候满身满头的血哟,人样都看不出来了。徐太太一个人端了盆热水给徐先生擦血,谁都不让帮忙,那叫一个可怜唷……

徐天不知道红色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姆妈看见父亲满身的殷红又是怎样的。

他闭上眼,眼前是他离开上海远赴日本上学时父亲语重心长的样子。

……满身满头的血哟,人样都看不出来了……

父亲的脸忽然就变了形,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被撕裂,深灰色的黏稠液体从那些伤口中汩汩不止地淌出,要将他淹没。

徐天猛地睁开眼,天旋地转,鼻尖似乎盘旋着一股腥气——血。

徐天的腿软了下去,扶着墓碑才能勉强站着。

 

『2』

回同福里的路,徐天认得的。但今天晚上他走错了,等他的头终于不晕之后,他已经不认得自己绕到哪里了。

他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军校校服,衣料是顶好的,但在夜里还是防不住冷。

徐天打了个哆嗦,把衣领扣严实了。又解开了。

因为他发现有人盯上他了。应该是图财的小混混,但是他现在身无分文,少不了要动手。衣领扣紧了施展不开。

大概是因为这身校服,衣料式样都太好,被他们误会自己是富家子弟了。

徐天心里有些情绪,哭了一场也没宣泄出去,或许可以在这些小混混身上找到另一条渠道。

“钱交出来!”

匕首折射过街角的灯光,徐天微微眯了眼,伸手扣住小混混的手腕,一拧,匕首被卸掉了。镪啷地砸在地面上。

小混混痛呼的一声把他远处接应的同伴都引了过来。

五个人。五个普通人。并不会困扰到徐天。

但是一个人头撞到了墙上,头破血流,还拼着一股狠劲儿又冲到了徐天面前。

灰色在夜里深得像墨,氲着腥气。

徐天的眼睛花得厉害,脑子也晕了,胃里更是有些翻腾。他的手脚发软,没躲开的一拳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脑子不仅是晕了,还添了痛,颅骨开裂般的痛。

小混混见状,又趁机补了几拳几脚。

徐天护着脑袋,腹部挨了几下,昏沉和疼痛几乎要淹没了他,就像血淹没父亲一样。

“干什么呢!”

洪亮的少年的声音在街角响起,透着凌烈。

两三秒之后,徐天感觉到了一阵风,冬天夜里吹起的夏季的风。

那个少年已经冲到了他身边,踹飞了一个人,一转身手里的酒瓶子也带着风砸在了另一个人头上。

徐天靠着墙,粗粝的质感刺痛他背上的伤,但他晕得厉害,不靠着就只能躺下。他看着少年大开大合的拳脚,明显没受过训练,但确实很能打,又直又烈。估计性子也是这样。

小混混们带着伤跑了,少年身上也挨了几下,却不吭声。只是蹲下把酒瓶子的碎片捡起来看了两眼,又丢了,“惨了,又要被老铁骂。”

少年十五六岁,比徐天矮大半个头,眼睛圆圆的,映着街角的光,“你往哪边走,我送你出巷子好伐?免得那些人又找回来。”

徐天挤出点平日里温和的笑,“谢谢你了,不用了。你快去给你爸爸打酒吧。”

少年眼睛瞪起来就更大了,“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我?”

徐天撑着墙站直,腿脚软得有些哆嗦,“不认识的。”

他刚走出一步,晕乎的感觉就窜了上来,如果不是少年一把揽住他,他可能就要跪下去了。

“喂?你怎么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徐天的下巴垫在少年的肩上,少年穿的比他还少,身体却暖热得很。先前被击中的痛退了些,徐天的脑子更晕,“我……我家在同福里,麻烦你……”

熟悉的天旋地转。和黑暗。

 

『3』

徐天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能如此相信一个陌生人。但从自己的床上醒来的徐天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

徐天的太阳穴上凉凉的,应该姆妈给涂了药。他走下楼,姆妈见着了就急忙放下手里的鱼汤过来扶他。

“醒了不晓得喊人的啊?”

徐天抿唇笑了,“晓得的,闻到姆妈的鱼汤就忘了。”

徐姆妈白了他一眼,扶他坐下之后给他盛了碗又香又浓的鱼汤,鱼汤熬得精心,已经熬成了白色,跟姆妈鬓角多出的那几缕颜色一样。

“昨天晚上你可把我吓到了,说过让你早点回家早点回家……”徐姆妈的喉头一哽。

徐天立马放下碗,握住姆妈的手,“姆妈,我不是没事吗?”

徐姆妈瞪他,“这还叫没事?你看看你这里!你这里!”姆妈一边说,一边指他的伤。

伤在儿身,痛在母心。徐天懂的。而且姆妈现在只有他了。

徐天握住姆妈在他面前左指右指的手,好好的放到了桌上,“姆妈,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这次回学校就转去学会计,毕业我就回家,找份工作,咱们平平静静地过小日子。”

姆妈的眼睛有些湿,半晌未答话。

“你说的哦。”

徐天点点头,额发乖顺地垂着,“我说的。”

“你快喝汤,冷了就不好喝了。”姆妈吸吸鼻子,起身又进了厨房。

又过了半晌,厨房的帘子背后又传来姆妈的声音,“对了,昨晚辛辛苦苦送你回来的小伙子你要记得去谢谢人家。”

徐天想起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映着的暖黄色灯光,和他身上暖热的温度。虽然年纪小自己些,但也许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徐天咽下口中的汤,“晓得啦。”

 

『4』

那个少年告诉了姆妈他叫铁林,找起来就不是件难事,至少对徐天来说不是。

徐天凭着记忆找回了昨天的小巷,走到铁林转出来的街角,沿着走下去,果然有一家小酒馆。一问,是有个铁巡捕常在他们家买酒,到了冬天,铁巡捕腿疼,就是他儿子来。

就是铁林了。

徐天问了铁林家的住址,就一路找了过去。

铁家的门大开着,想来也是没什么人敢到巡捕家里放肆的。

徐天敲了敲门,“有人在伐?”

门堂了的方桌上,少年正咬着笔头做功课,听着声儿一抬头就看见了徐天,脸上立马绽开个笑,迎着冬天的阳光,看起来明朗又热情,“是你啊!”

铁林丢下笔,招呼徐天进来,“你怎么找过来的?”

徐天笑了笑,“你怎么不问昨天的问题了?”

铁林得意一扬眉,“我想出来了。我拿着酒瓶子,又说肯定要被老铁骂,你就猜出来了。是伐?”

徐天点头,“是。”

铁林问:“我叫铁林。你叫什么?”

徐天垂下眼睫,瞟到了铁林的功课,“我叫徐天。”

“徐天……”铁林在嘴里回味了下这个名字,“你告诉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吧。”

徐天温温软软地笑着,“我顺着你昨天走的路走下去,找到了家酒馆,问了你家的地址。”

他说的简单,里面的心思却不简单。

铁林大大咧咧地打量着他,却被他打断了,“你做错了。”

“什么?”铁林一个激灵坐直了。

徐天修长的手指落在铁林的功课上,“你这里做错了。”

铁林眼睛一亮,他正在这儿泛着苦呢,徐天简直就是上天给他派来的救星。他抓住徐天的袖子,“天哥,天哥,你给我讲讲呗。”

一个大男孩性子凛直凛直的,却会在这种事上撒娇。

徐天笑了,“这个不好讲的,你等我想想怎么给你讲。”

 

『5』

徐天从客轮上下来,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来接他姆妈。姆妈旁边站着个穿着崭新制服的巡捕,帽檐投下的阴影让他的模样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但徐天认出来了,还有点惊喜。

铁林是个记恩的人,徐天不过给他讲了三天的功课,铁林就给他寄了三年的信。之前他在日本读书时除了姆妈,没人会给他寄信、寄东西,这三年却又多了个铁林。

身在异国他乡,一点点心意都足够让人心里发暖。

“天儿啊!”徐姆妈开心地叫着自家儿子。

“姆妈!”徐天放下手里的箱子,张开手抱住了姆妈。他垂眸盯着姆妈的鬓发。幸好,没有再多出些白发来。

母子俩抱过了,铁林才一个正步跨过来,又敬了个礼,“天哥!”逗得姆妈合不拢嘴。

铁林取下帽子夹在手臂下,“怎么样?”

徐天笑着,“很不错。刚穿上就来给我炫耀了?”

三年前的少年已经是个男人了,个子使劲儿窜高了一个头,身板也结实了,这时候站在徐天对面,竟已比徐天还高了些。

铁林拍了拍徐天的手臂,“当然,给你个惊喜嘛。”

徐姆妈要帮徐天拿行李,铁林立马就抢了过去,“我来我来!”

铁林浑身散发着年轻的血气,抢过皮包,又接过徐天的牛皮箱,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徐天倒是落了个两手干净,徐姆妈挽着他说:“铁林这孩子真的好,嘴又甜,又知道心疼人。这几年时不时就到咱家来帮忙,好多重东西都是他搬的。”

徐天还没答话,铁林听见了,率直地笑了笑,“姆妈,都是应该的!您的事就是天哥的事,天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三个人在码头的人潮里走着,像极了一家人。

 

『6』

37年,深秋。

徐天回国七年了,在三角地菜场找了个会计的工作,日子如他所想,过得安安稳稳。若非要说有一点不安稳的,就是铁林了。

铁林从徐天那学了一身探案破案的好本事去,年纪轻轻就做了麦兰捕房的捕头。整个法租界一出来难案奇案,都第一个想到要去找他。

要是把铁林都难住了,铁林就该去找徐天了。他知道徐天有瘾,闷着不听、不理的时候,他只要旁推侧引地透露出些案子悬疑的地方就能把徐天的瘾勾出来。

徐天每次过完瘾又要懊悔,明明只想做个普通的平头老百姓的,偏偏要跟这些事儿沾上边。但要想不和这些事儿沾边,他只能和铁林断交。

这么些年,徐天的朋友只有铁林一个。他两相权衡,只能接着纵容铁林拉他下水。

铁林又把徐天叫出来喝酒了。照常是铁林喝,他看。

但今天铁林不是为了案子,徐天知道,也清楚是为了什么。

铁林的脸颊上泛起了酡红,显然有点醉了。他还要再喝的时候,徐天按住了他的手腕,取过酒杯,把最后一杯倒了。

醉酒伤身。徐天跟他说过许多遍了,这是唯一铁林不听他劝的事。

铁林眯着眼,眼睛里光都消失了,“天哥,我心里有火,有气啊!”

徐天叹了口气,声音淡淡的,“我也有的。”

铁林瞪他,“那你不发火?”

徐天的声音温吞,“人活在世上,很多气都是要忍的。”

铁林咂咂嘴,不说话。

徐天又说:“忍到能发泄出来的那一天。”

铁林醉眼迷蒙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徐天站起来,架住他的手臂,“走吧,我陪你走走醒酒。”

两个人走在江边,江上吹来的风已经透着寒意,未到冬天,已经有些凛冽。

徐天穿着宽松的长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时才看得出来身形的清癯。这样的一个身影杵在广袤的江边,单薄又脆弱。

铁林的眼神黯了黯,这时候的国人又有多少不是这般单薄脆弱呢?命被捏在侵略者的手里,轻易就会被夺去。他能守住的,也仅仅只有法租界里这小小的一片地的正义与律法。但他只要能守住,便一定要守住。

徐天回头看向他,眼角含着笑,“清醒了伐?该回去了。”

铁林点点头,没头没尾地突然问出一句:“天哥,要是有机会出那口气,你会出吗?”

徐天顿了顿,笑都敛了些,“铁林,我还有姆妈的。”

铁林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7』

徐天提着一条新鲜的草鱼和一篮青嫩的小菜,在路口踌躇。

父亲同事的邀约,他该不该去?

这个路口,往左是赴约,往右是回家。一个简单的岔口,简单的选择,他心里却复杂地百转千回过,心情沉重得如同面对的是生死抉择。

十一年前消失在他生活中的父亲在他心里有着崇高的地位和算不得亲近的距离。

徐书白是个严父,所以徐姆妈才是个慈母。一个让孩子崇敬,一个与孩子亲近。但越是不亲近,徐天才越是想要去了解。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自行车横到了他面前,“天哥,正好我下班,送你回家。”

徐天一怔,想起江边铁林的那个问题——天哥,要是有机会出那口气,你会出吗?

他仔细看着铁林,那双眼睛里还有残留的愤怒。很容易想明白,铁林是他们的人,但是他们不顾铁林的反对来联系了他。铁林已经问过他,也知道他的答案,尊重他的答案。

铁林又重复了一遍,“天哥,我送你回家。”语气坚决。又决绝。

徐天把鱼放进菜篮里,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我不去,你会怎样?”

铁林冲脾气又上来了,“我怎么样都不能搭上你!”

他吸了口气,缓下语气,“回家吧,天哥。”

铁林跨上自行车,徐天就坐上后座,熟稔地拉住他的腰带。这个动作他做了七年了。

铁林使劲一蹬,起步。

背后传来温和的声音,“左转。”温和却坚韧,不容置喙。

铁林捏了下刹车,“天哥……”

徐天拉着他皮带的手紧了紧,轻声叹了口气,“左转吧。”

自行车头扭了扭,像是没骑稳。最后还是转向了左边。

 

『8』

日军部队占据了街道中央,装甲车碾过湿泞的地面把行人都挤到了道边。铁林怕撞到人,骑得很慢。

两人听着日军部队行进的脚步声,一声声几乎像是踏在他们的背上。

头顶传来飞机划破天空的呼啸声,淡淡的硝烟味居然压过了上海浓艳的脂粉气,混杂着雨水的湿气,冷得透心。

铁林踩脚踏的声音极有规律,沉沉稳稳,似乎是这乱世里唯一的安定。

徐天收回仰望空中飞机的目光,看向街边脚步匆忙的行人。

有个戴着灰围巾的女孩子,模样温文,纵是走得慌忙,也保持着沉静的气质。他们眼神匆匆相交的那一瞬,像是有星光从彼此眼中划过。

徐天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她亦微笑,软软糯糯的,温柔婉约。

然后他们擦肩而过,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前行。

徐天看见了她手中的行李箱,她的衣服都是高档的做工,那个方向又是去机场的,应该是个要离开上海的富家小姐。

徐天想着那个笑。也许她是自己会喜欢的那种人。

铁林的声音打断了他,“天哥,你真的要去?”

徐天抬眼看了看路,再转过一条街,地方就到了,“要去的。”

铁林的声音低低的,沙哑,像是压抑着什么,“天哥,你跟我说了七年,你只想过安稳的小日子。”

他踩脚踏的速度慢了下来,还是极有规律的,徐缓的声音让街道上军队行进的声音都消退了去。莫名的安定。

徐天像是听得出了神,嘴角抿出个笑,闭上了眼。

“是很安稳的。”

他松开了皮带,挽住了铁林的腰。第一次。

年轻人有结实的腰身,衣料不厚,透出如年少时一般无二的暖热。热得可以浸透人心。

巡捕像是得了劲,又骑得快了。

世道很乱,他所求的只有安稳,姆妈安稳,自己安稳。铁林也要安稳。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某个故事在他面前拉开了序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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