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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颜X花满楼】【折花】刹那(短篇/一发完)

大家走过路过不进来尝一口吗?【死命卖安利QvQ


【折花】【水仙拉郎】刹那

CP:折颜X花满楼

注释:只看过折颜的cut,所以不清楚ssss的世界观设定,所以多是私设。发生在ssss剧情之前很久的故事吧,折颜提到自己两次历劫,那时候应该还不是老凤凰。有陆花友情向。

摘要:折颜还不是上神的时候下凡历劫……情劫。

 

(一)

 

春寒犹在。

料峭春风吹得小楼里没一株花敢展开花苞。唯有小楼后院的那一株桃树颤巍巍地开了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粉嫩的花瓣娇弱又执拗,风一阵阵地来,它们一阵阵地摇,悠悠落下几朵,又徐徐开出几朵。

陆小凤走时见到这满树桃花,笑嘻嘻道:“花兄,看来你最近桃花运会很旺啊。”

花满楼面不改色,将马的缰绳递给他,“陆兄的桃花运倒是一直很旺。这一树桃花也许是知道你来了,才开得如此欢喜的。”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红印仍未消的耳朵,讪讪一笑。

唉,他陆小凤的耳朵是看上去很好吃吗?为何女人们都喜欢朝它们咬上两口?

陆小凤翻身上马,道:“花兄,告辞!”

花满楼笑道:“后会有期,陆兄。”

 

花满楼如平日般去集市买了些食材,路过糕饼店时嗅到方出炉的甜香,也捎带买上了一包。

在回百花楼的路上,他听到了些窃窃私语。耳力太好并非总是好事。

有人在说,花家七公子怎么跟得了失魂症似的,昨日熟人都不认识了不说,还问他们百花楼如何走,怎么今日又无事了?

花满楼听得一头雾水,明明昨日他与陆小凤在小楼对酌,也未去过集市,怎么会在集市商铺问百花楼如何走?

难道有人假扮他?

花满楼放下未理清的思绪,又擎起了微笑。他心思向来明朗乐观,既是假扮作他,且问了百花楼的位置,目标定然是他。既来之,则安之。无论那人是谁,他在小楼候着便是。

果然,他在给花儿浇水时,小楼就来客人了。

那是花满楼未听过的陌生脚步声。轻悠舒缓,似是闲庭漫步,听着便知是个气度坦然的人。

不似居心叵测,也不似信步巧遇。

花满楼心下了然,知昨日那人八成便是他。他将壶放到一边,伸手作请的姿势,“客人既来百花楼,便坐坐吧。”

那人出声,声音竟与花满楼有八九分相似,“果真很像。”

花满楼不解道:“什么很像?”

来人轻笑,“你自己的脸。你看不出来?”

花满楼摇头,笑得悠然,“在下七岁眼便盲了,所以不知自己长相如何。只是不知阁下说的很像所指是谁?”

来人经他一提,才发现那双眼的确没有焦距,虽清澈澄明,却无神。他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是我冒犯了。”

花满楼毫不在意,“无妨,我并不在意自己是个瞎子。”

来人看他眼中仍只有清透,毫无怨天尤人之意,面上有几分讶异,亦有了几分钦佩,“我所说的像,指的是我自己。”

花满楼恍然,点了点头,道:“原来阁下并非假扮作我,而是长得与我相像。”

来人听他意思,已是如此便轻易信了自己。他问道:“你就不怀疑我是用了法……易容术扮作你,再故意这样告诉你吗?”

花满楼摇头,淡然道:“阁下非如此之人。”

来人问道:“你又如何看得出?”话方出口,他才想起,这人是看不见的,又如何看得出?

花满楼道:“在下眼盲,心却不盲。用心眼去看,有时比用肉眼去看,要更透彻。阁下气态飘逸,想是潇洒恣意的人,若有敌意,来时便会点明,又如何会如此费尽周折地来与我为难呢?”

来人轻笑几声,甚是开心,“我下……离家三载,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般心境明润的人!我叫折颜,只从别人那听来你姓花,不知全名如何?”

花满楼一揖,道:“折公子过奖,在下花满楼。”

“花满楼。鲜花满楼亦满心。好名字,人如其名。”折颜挑眉,瞧着与自己神似的样貌,也看得有些心花怒放,“花公子唤我折颜就好,折并非姓字。”

花满楼点头,“原来如此,折颜若不嫌弃也可直呼我名。天下之大,独我二人样貌神似,也是天定有缘。”

折颜的笑蓦地有些不明,他喃喃道:“是啊。有缘……有缘。”

他此番下界,便是应劫而来,更是应缘而来。情劫本就因一缘字而起。莫非他的应劫之人,就是眼前这位与他几无二致的素衣公子?

亦或他只是随口一说?折颜摇了摇头,不再深想。缘之一字,本就是命理,飘忽难定。他虽为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凰,却对命理丝毫无法,只能随它来去。

可惜下凡应劫时,他只能使用三次法术,如今他已用过一次。若是遇见个有可能的应劫之人便用法术掐算,那未到应劫之时他定已将法术用完。

花满楼请折颜落座,为他沏上一杯自制的茶。茶是上好的龙井,与生松子醅过,茶香清淡,松香浅藏。

折颜眼睛一亮,“好茶。”

花满楼一笑,将紫砂壶往折颜那边轻推过去,“折颜若喜欢,便多喝些。只是我闲来无事制的茶,我可以教你醅制之法。”

折颜往桌上一靠,手支着下巴,已是不自觉地露出了随性的姿态,“好啊,有劳你了。”他细细打量着对面公子的眉目,还是找出了少许他们的相异之处。

花满楼饮着自己的茶,倒是不在意对面过于直白的目光。这人声音与他极像,却有些他没有的深厚气韵,和傲然不羁。相处起来,倒也挺令人舒服。

他许久未听见对面的动静,便问道:“折颜有心事?”

折颜嘴角一翘,饶有意味地看他,“花满楼,你的心眼倒是看得太清楚。”他并不能看见自己出神的样子,却仍能猜到自己有心事。

花满楼笑道:“一个人若是心思飘忽,言语也会飘忽。方才我注意到你自说‘有缘’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

折颜放下手,也放下茶杯,道:“的确是有。”

他轻吐一口气,喟然叹然,“若是你有一躲不过、逃不开的劫难,你会不会挂心?”

花满楼点头,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笑,“会。不过却不会烦心。”

“哦?”折颜挑眉。这凡人倒是做的比他这上仙更要洒脱随性些。

花满楼道:“既是躲不过、逃不开,便只好等它找上门。可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有劫难,便有消劫破劫之法。折颜何必太过烦虑,见招拆招便是。”

折颜刚放下的手又撑起了下颌,他笑道:“好一个见招拆招。”

他将自己杯中又沏上茶,清香扑鼻,心旷神怡。他忽的觉得,若应劫之人就是花满楼,兴许也是不错的。很不错。

 

(二)

 

折颜在江南待得毫无去意。

他见过四海八荒的堂皇盛景,却在这小桥流水,弱柳丛兰之处发现了截然不同的小家碧玉之美。

景致美,意境美,人也美。

折颜生了副好皮相,朗眉星目,明眸皓齿,更有凤凰的气韵风度。与他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花满楼自然也是赏心悦目的人。

折颜每每看着他,便觉得舒心。并非是他自崇自恋,而是这样一个心似皎月,温润如玉的公子无论生了副怎样的相貌都会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那日花满楼与他相谈甚欢,邀他从客栈搬去了小楼的客房,且听说他是初到江南之后,还时常带他去赏江南的名胜风景。

不知不觉,折颜已在此处从早春待到了暮春。

一日,折颜早起,发现花满楼正在后院桃树下拾花,一拈便是一朵,未有落空。

折颜走到花满楼身边,问道:“阿七,你拾这桃花作甚?”

有次折颜听见花满楼与人交谈时自称花七,一问缘由,才知原来花满楼是家中第七子。

一家七个儿子。凡人倒是很会折腾。

自两人相熟后,折颜就不动声色地将对花满楼的称呼换作了阿七。以他几万岁的年纪,这般叫着,花满楼也不亏。

花满楼起身,笑答:“酿酒。”

折颜伸手接住一朵将落的桃花,将它放入花满楼手中的小盅里,“桃花酿酒?”

花满楼点头,一抬手,也接住一朵桃花,“是。小楼里的百花可作百花酿,这株桃树可制桃花醉。”

“桃花醉……?”

花满楼轻唱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他的声音很轻,似怕惊扰到树上的桃花仙。

折颜第一次听他唱歌,他唱得如轻风疏云,幽幽泉鸣,听得他神思舒畅。心,却有些痒。

晨风缓送,桃花落如红雨,芳菲满天。

折颜广袖一挥,捞住数朵,忽的兴致一起,道:“阿七,我们比比谁接的桃花更多如何?”

花满楼一笑,应道:“好啊。”

折颜穿的是广袖长襟,袖一展,便能捞住不少,可算是占尽先机。但花满楼无广袖,却有流云飞袖,轻袖挥带间便将纷飞桃花收入了袖中。

折颜瞧得新奇,觉着这些凡人无仙力,无法术,却能发掘出如此蕴含天地玄理的招式。

花满楼将袖中桃花抖入盅内,含笑道:“折颜,你接住的桃花六十有九,而我恰好接住了七十朵。你输了。”

折颜将兜住的桃花都交予他,得意笑了,“你这回可是错了。”

花满楼问道:“错在何处?”

折颜再上前半步,两人呼吸可闻。折颜凑在花满楼耳畔,莞尔道:“我还有两朵,在你这儿。”说着,他抬手,袖边落在花满楼肩上。他从花满楼的发上摘下了两朵桃花。

两朵落花卧在他掌中,他将手掌递到花满楼身前,“呐,你瞧。”

那双清润且宁静的眼里蓦地泛起了一道波纹,冉冉荡开,轻浅却绵长。

花满楼浅浅吐了口气,气息微乱。他伸手,指尖落在折颜温热的掌心,那里果然躺着两朵桃花。他浅笑,“是错了,这回是折颜你赢了。”

折颜心中忽有所感,抬首一望,毕宿以内,天潢以南,咸池星动*,情劫已应。他心间猛然一喜,相对那人面含温润的笑,似如烟丝雨,缓缓浸入他心间已干涸数万年的角落。

他欢喜,欢喜那情劫已应,欢喜它应在花满楼身上,更欢喜花满楼亦对他动心。若是眼前这人,有情足矣,纵使是劫,又有何妨?

折颜被那欢喜冲昏了头脑,半步的距离也嫌多。他竟一把将花满楼抱了满怀。

他身上,是炽热的温度,是情丝纷乱的温度。花满楼能透过那滚烫的胸膛感受到他忻悦的心跳。那忻悦透胸而来,将他的心跳也惹得欢快了。

花满楼一愣,手中装满桃花的瓷盅失手坠下,眼见就要摔碎时,却又被他伸脚一抬,挥手一揽,稳稳落回他手里。

“折颜。”

“……嗯?”

折颜松了些劲,却仍未放开花满楼。

花满楼不知情劫之事,只当他是赢了一局便高兴得拥住他。想及此,折颜数万年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他怎似那些垂髫小童一般沉不住气。

花满楼听他小心翼翼的语气,轻叹一声,无奈笑了,“以后再……这般,小心些。”

折颜笑应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注:此段节选自唐寅的《桃花庵歌》。】

【注:桃花星,又称咸池星。桃花在命理学中,有四颗星曜,红鸾,天姚,天喜,咸池。红鸾被用烂了,就用咸池了。】

(三)

 

那日之后,折颜更生不出丝毫去意。

他与花满楼一齐,在这百花楼内侍弄花草,读书抚琴,偶尔外出踏青游湖,也是意趣盎然。

花满楼读史册诗词,折颜便读医书药典。花满楼抚琴时,折颜便听。折颜抚琴,花满楼亦然。

花满楼手把手地教折颜照料小楼中珍花异草,可那些花草却似与折颜相克,被他碰一碰都要萎败两天。唯独后院的那株桃树在折颜的浇灌照料下,生得愈加茂盛了。

花满楼摸索了一会儿桃树的枝桠,笑道:“折颜,你以后怕只能养桃树了。”

折颜撩起衣袖,将桶中清水用木瓢一下一下浇到桃树根上,“桃树好啊。桃树好养活,开了花可酿桃花醉,结了果可吃桃子。”

折颜这么说之后,花满楼便将桃花醉的酿法也教与了他。

他与花满楼相识的半年,与他诞生至此的数万年相比不过是弹指一挥。可这短短弹指间他却过得远比静心修炼的漫漫万年要快乐得多。

可惜这样养花弄草的清静日子没过多久,就被一个消息打破了。

陆小凤收到了血衣堂的血衣,因为不肯穿上,而正在被整个血衣堂追杀。

折颜坐得歪歪扭扭,看花满楼有条不紊地收拾着简单行囊,“阿七,你说过,你那朋友已遇到过许多大麻烦,最后都顺利解决了。你真的有必要赶过去吗?”

花满楼伸手摸了摸行囊内的东西,确定并无遗漏。他笑道:“最后能否解决麻烦虽靠的都是他自己,但我这个朋友总归要做些我能做到的。”

折颜起身,袖袍画出道桃色的弧,“好!我陪你去。”

花满楼摇头,按住折颜的肩,“你不会武功,此番凶险,难免有我护不住你的时候。”

折颜捉住肩上的手,轻握进掌心里,舒然道:“你护不住我的时候,便换我护你。”

花满楼嘴角勾起浅笑,润泽舒朗,“好。”

折颜虽不会武功,但花满楼却未将他的话当做玩笑。他信他,信他说到便能做到。

两人循着陆小凤的踪迹一路北上找过去,却未想到血衣堂的人已料敌先机,先找上了花满楼。

他们在入京城的最后一个小镇上遇上了血衣堂的人。

血衣堂的人竟挑了光天化日时行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还未来得及散去,二十个黑衣蒙面、头戴血字抹额的人便将他们围住,明晃晃的钢刀已架到了那些吓得腿软的普通百姓脖子上。

领头人大笑了几声,道:“花七公子,还有花公子的远房堂兄,在下血衣堂分舵舵主,奉堂主之命,想请二位去舍下坐坐。”

在与他人介绍时,为免麻烦,折颜便自称是花满楼的远房堂兄。看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

下凡三年有余,折颜还第一次见到如此请人的。不仅折颜是第一次见,花满楼也是第一次见。

那血衣堂的堂主想必是清楚花满楼的为人,料定他为了不伤及无辜,一定会跟他们走。

花满楼与折颜从人群中信步走出,一派从容坦然。花满楼不是没脾气的人,他现在就有些脾气,气这血衣堂的卑鄙,气得想笑,“血衣堂倒是深谙邀客之道!”

领头人不愿多耽搁,他们如此胆大包天的行径可是算准了官府来人的时间的,若是拖过了时间,官府捕快一到,他们想带走花满楼,还真有些难。

领头人手中大刀抬起,眼看就要将他身旁一被挟住的小贩劈作两半,与他相隔三五丈的花满楼却眨眼即至,两指一并,将那刀锋稳稳夹住。

“锵!”的一声,精铁的刀刃已断作了两截。

领头人黑巾下的面色微微一变,但他旋即又大笑了起来,“花公子好功夫!花公子这一双手能救下这一个人,可是能救下那十九个人吗?”他话音刚落,十九柄钢刀的刀刃便贴上了十九个人的脖子,街道上响起一阵惊呼哀号。

折颜袖下的手一紧,周身气场一凝。他亦怒了。

花满楼似有所感,略一回头,几不可察地摇了下头。折颜却看见了。

他稍作冷静,斟酌了下情形。现今他只剩两次法术可施展,而局势尚模糊不清,这些黑衣人不过是喽啰,而且听他们意思,这血衣堂是有求于他们的。

花满楼真的被气笑了,“好,舵主既要邀客,我应邀便是。只是有一条件。”

领头人道:“哦?花公子请说。”

花满楼道:“我要独自去贵堂做客。”

领头人沉吟思索。

花满楼又道:“舵主放心,我这堂兄并不会武功,也不认识江湖中人。”

领头人思及堂主吩咐的任务里的确只有要花满楼一人,他多说一人,也只是因为那人与花满楼神似,且与花满楼同行,若是捉到了,也能算作个筹码。但若花满楼能得手,他又何必在意这个不相干之人?

领头人应道:“好!便请花公子独自到舍下做客!”

花满楼几步走近折颜,将他的扇子塞到折颜手中,靠在他耳边小声道:“入京城后,找一家最大的茶馆喝茶,把扇子亮出来。”

折颜蹙眉。他不喜受人威胁,被花满楼护着是一件很安心很舒服的事,可他不希望花满楼为了护他而只身犯险。他明明有足以纵横凡世的力量,却要被这情劫逼得束手束脚。他攥住了花满楼的手,“阿七,我可以救你的。”

花满楼轻笑,似乎对此时凶险毫不在意,“我相信你会来救我的。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他的话里,满是信任与笃定。

折颜心头一暖。于花满楼,他就是个不会武功,毫无内力的人,却能得到他交托性命的全然信任。

他点头,松开了手,“保重。”

还有两次法术,他要将它们用好,待到局势一明,便是他荡平这些宵小之辈时。

 

(四)

 

血衣堂的人带走了花满楼。折颜便如他所说,一到京城就找了一家最大的茶馆,喝茶,摇扇。

这间茶馆的确很大,人也很多。折颜独自占了一张桌子,他眉目虽不凌厉,却对生人含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况且,他心情正不好着,那股气焰便更甚了。

茶是上好的龙井,可他喝了一下午却没喝下去几口。

与花满楼醅的茶比起来,简直难以下咽。折颜一想及此,又蹙眉摇了摇头。

将近傍晚时,他的这张桌子终于有人敢来打扰了。

“你不是花满楼,你是谁?”

折颜没见过这个人,一眼瞄过去,却已知道这人是谁。这人两条眉毛似的胡子实在太过招摇,生怕别人认不出他是谁。

花满楼与他说过的,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也是他与花满楼此行要帮的人。

可如今他们要帮的人安然无恙,花满楼却已被掳走了。折颜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花满楼,是与花满楼一道的人。”

陆小凤抹了下胡子,眉头忽的皱了起来,“你如何证明你与花满楼一道?”他见过花家的六位兄长,其中并未有与花满楼如此相似的一位。而他竟看不出对面这人脸上有易容的痕迹。长得与花满楼如此相似,莫非真是花满楼的亲戚?

折颜想了想花满楼与他说过的关于陆小凤的事,道:“他曾赠你他母亲传给他的戒指。”

陆小凤眼中暗含敌意的神光一敛。戒指是花满楼私物,见过的人本就不多,且陆小凤收下之后也未曾示人,赠物之事更是只有他们两人知晓。这人的身份他已信了九成。但现在只见花满楼的扇子,却不见人……

陆小凤忙问:“花满楼怎么了?”

折颜睨他一眼,幽幽道:“花满楼听说你被血衣堂追杀,赶来帮你,却先被血衣堂请走了。”他的请字落音很重。

陆小凤脸色一凝,“他们果然对我不放心……此处不便说话,跟我走。”

折颜挑眉,无奈跟了上去。

 

鼎福客栈。

折颜与陆小凤坐在桌前。

陆小凤道:“折颜兄,若是以花满楼为要挟,我猜血衣堂要我去做的事,定是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的。”

折颜点头,语气中透出些危险,“无论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去做便是,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陆小凤眯了眯眼,“折颜兄说笑了,一切皆是因我而起,怎么能由你承担后果?”

折颜逼近了些,道:“只要陆大侠能引得幕后主使现身,我便要让他为掳走阿七付出代价。”

阿七?陆小凤一思索才明白折颜的阿七所指是花满楼。这称谓也只有兄弟间用起来才不会显得亲昵过头了。

陆小凤道:“好,花兄虽落入血衣堂,却绝对留有自保之法。而且这次除了内应之外,又多了折颜兄的援助,郡王托我彻查血衣堂的事定不会有失。”

他之前已将计划告诉了折颜,折颜也已告诉他花满楼走前的情形。他们现在所需的,便是等,等血衣堂动手。

 

一日后,陆小凤被一道血书召出客栈,七位血衣童子齐聚,听令堂主之命,要去盗那深宫内院之中的星邪剑谱。

他们费了一番周折。事成之后,堂主与他们七人饮酒庆贺,可酒却是毒酒。七人皆毒发而死,唯独陆小凤没喝下那碗酒。

一个人若是之前已遭了几回毒酒的害,还会不会放心地随便喝送到嘴边的酒?

陆小凤好酒,却更好命。

血衣堂堂主已死,堂主的声音却又出现了,而且还将他引到了御殿之前。龙椅上的皇帝被缚,而他的徒弟清清和南平郡王现身了。

血衣堂的幕后主使,便是他们。

陆小凤被大内侍卫团团围困时,西门吹雪与司空摘星易容的青衣、蓝衣童子也到了。

两方对峙,锋芒相对,剑拔弩张之时,南平郡王却突然笑了。

他大笑了几声,更多的大内侍卫和御林军涌过来,将御殿前后围得水泄不通。南平郡王自觉胜券在握,蔑笑道:“陆小凤!我先前还想清清杀了皇帝之后,嫁祸于你。但现在清清已然心软,我要你亲手杀了皇帝!”

陆小凤也大笑了一声,摇着头,用可怜的目光看向他,“郡王,你要我杀,我就会杀吗?”

郡王一挥手,四个黑衣蒙面人便带上来一个人。正是之前被血衣堂请去的花满楼。现在四柄刀正贴着他周身,丝毫不余逃脱之空。

南平郡王也用可怜又可惜的目光看向陆小凤,“陆小凤,我让你杀,你不会去杀。但若是你的好朋友让你去杀呢?”他话音一落,明晃晃的刀锋就更迫近了花满楼。

陆小凤摇头,“花满楼不会让我杀人的。”他看向花满楼蹭了灰的脸,心下有些愧疚。

花满楼似乎感觉到他目光,轻点了点头,明明身处绝境,却仍笑得温雅随和,“我不会让陆兄为我杀人。我也不会让朋友为我丢掉性命。”

南平郡王冷哼一声,“那就只有让你们一起为这狗皇帝陪葬了!”

他华袍一挥,三千御林军亮出刀剑枪戟,五百大内侍卫齐动。西门吹雪杀气凛然,剑已在握。陆小凤与司空摘星也面色郑重,摆好了姿态。

花满楼却又笑了,且笑得比方才更多了几分愉悦。他扬声道:“折颜,你到了。”

御殿之上,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站着一人,徐徐而来,淡色衣袍翻飞,广袖长襟凌风翩翩,怀抱铜色古琴,身姿轻卓,如凭虚御风。

直到他走近,众人才看清他脚下并无一物,真真是踏风而至。而且,这人与花满楼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仙者一般乘风而落的人眉目间有不容侵犯的尊严傲气,与花满楼的清润平和相比,更似高不可攀的雪峰,有着不属人间的气宇。

可这雪峰一瞬便化了。

他落到花满楼面前,手指一拨,那些贴着他的刀锋便如被扫去的雪,消弭无踪。他轻笑道:“看吧,阿七,我能救你的。”

他对花满楼笑时,那股傲气便消融了。

花满楼也道:“我也相信你能救我。”他轻轻拂去衣衫上精铁刀刃所化的铁粉。

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神妙奇诡的武功?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再动。

南平郡王动了,今日他有三千御林军与五百侍卫在手。不进便是败,败便是死。他不能败,更不愿死。他只能进!

他厉声下令:“杀!”

折颜眉梢染上些不悦,那雪峰又重新压回众人心上。只有两个人仍是神态自若,一个是陆小凤,他信任花满楼,与花满楼一道的人,便不会害他。一个是花满楼,他看不见折颜眸中凌厉如烈火的光,亦未感受到他摄人的气势。

南平郡王号令一下。千人皆动。

铮铮一声。

折颜的手指在怀中古琴上拨过。琴音荡开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

无人再动。亦无人言语。

那铮然琴音过处,兵甲尽碎。

晨风徐来,场中遍地银辉,如寒雪初降,为天地裹上一片银装。

南平郡王猛地跪下,膝下崩出鲜血,如有山岳在顶。

满朝沉寂。

折颜轻飘飘转身,朝花满楼伸出手,“阿七,走吗?”

花满楼朝陆小凤点了点头,陆小凤了然,轻笑道:“花兄,折颜兄,后会有期。”

花满楼抱拳道:“陆兄,司空兄,西门庄主,再会。”

他抖了抖沾灰的白袍,握住折颜的手,他手里有东西。是他的折扇。

他接过折扇,浅笑道:“走吧。”

折颜携着他,如来时一般御风而去。风中飘来几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闻到桃花香了。除了你,秋末的京城哪里来的桃花香?”

 

(五)

 

折颜一直不解,他与花满楼遇上的麻烦都算不得大麻烦,更称不上劫难,明明情劫已应,但又何来的情劫呢?

直到折颜想为花满楼治疗眼睛时,他才想通他的情劫为何。

三次法术,用完他便会被强行拉回上界,到时情劫已破,他会升任上神之位,或许直到花满楼逝世,他们都不能再见一面。但若是不用,花满楼就一直都看不见,一辈子都会待在黑暗里。

雷劫锻身。情劫炼心。

父神所说,果真无错。

又是一年秋末,桃花开尽,花满楼抱着今年制的最后一坛桃花醉下楼,正遇上折颜站在千叶凋尽的桃树下发呆。

……嗯,沉思。

花满楼轻笑,走上前,问道:“折颜,我们比比谁接的桃花更多如何?”

折颜回过神,瞥了一眼一朵桃花都没剩下的桃树,仍笑着应道:“好啊。”

花满楼上前半步,两人呼吸可闻,触手可及。他自折颜的发上摘下一朵桃花,笑得愉悦,“我有一朵,你输了。”

折颜轻舒了口气,胸中郁气散去不少。他也笑了,“是我输了。”

他朝花满楼靠过去,避开他怀中的桃花醉,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轻缓地呼吸着,吐息一点一点地将他的耳廓擦红。

花满楼被暖意与忻悦盈了满心。他柔声道:“折颜,你不是凡人吧?”

折颜一怔,略有惊愕,却又觉得无所谓了。他闭上眼,伸手环住花满楼的腰。花满楼的身体不如他的暖,靠着花满楼会感到一股令人惬意的清凉。他笑答:“阿七何时猜到的?”

花满楼道:“之前一直都有这感觉,不过那时候觉得你可能长在封闭的地方,未多接触俗世。血衣堂那次,你来救我时,我才肯定你并非凡人了。”

再精妙的轻功也需借力,御风而行不是人力所能为。手指一拨就能震碎刀刃的功夫不是没有,但一声琴音破尽三千兵甲却绝非武功。

花满楼问:“我就是你‘躲不过,逃不开’的劫难?”

折颜点头,下巴在花满楼的肩上蹭过,“是。是情劫。”

花满楼莞尔。他很是开心。很是欢喜。

折颜无奈一笑,叹道:“阿七,你可知我已活了六七万年,而且还将继续活下去。”

“嗯。”

“而凡人一生,最长不过百年。”

“嗯。”

“你的一生,于我也不过刹那。”

“嗯。”

折颜的手收紧了些,只是那坛桃花醉太过碍事。他苦笑道:“我能治好你的眼睛,但治好之后我便要走了。或者我也可以与你共度这刹那,但你一生都将待在黑暗里。”

他听见花满楼的轻笑。他似乎很开心。是因为能复明?

折颜的心间有些微的疼,如同最细的针扎在了最柔软的地方。

花满楼的声音里也带着欢喜,“我从未待在黑暗里。你不是个瞎子,又怎么知道瞎子的世界不是五色斑斓的?”

折颜愣道:“我闭眼时是黑暗,就以为盲人的世界是黑暗的。”

花满楼道:“或许吧,很多瞎子的世界是黑暗的,但我的世界里除了黑暗,还有许多,许多盎然的生机,许多鲜活的生命。”

折颜忽的想到了什么,他有些喜不自胜,却又按捺着,“所以……”

花满楼笑道:“所以刹那便刹那吧。”

折颜一把拥紧了花满楼,他现在只想搂着他转圈。虽然他早过了该那样做的年纪。

花满楼松了手,他不再管怀中的桃花醉,陶坛在他们脚下摔碎,桃花香与酒香四溢,酒液在他们脚下开出一朵盛放的桃花。

桃花醉,他们以后可以酿数百坛,折颜甚至可以酿数万坛,无数坛。但这样的拥抱却每一个都是弥足珍贵的。

 

(尾声)

 

初见时,花满楼看上去比折颜年轻,但岁月荏苒,花满楼一年年老去,而折颜仍是当年的模样。

折颜下界的第八十年,花满楼已是雪鬓霜鬟,垂垂老矣。

垂暮的花满楼卧在床上,折颜便坐在床边陪他。自花满楼行动不便之后,百花楼就没有百花了,只有后院遮天蔽日的满树桃花。折颜每日都在花满楼清醒时喂他吃粥喝药,抚琴给他听,或是给他讲邻里间的轶事。

折颜觉得,或许自己的人永远不会老,但心已随花满楼一起老去了。他已不再是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凰,他只想归隐,做个逍遥自在,不问世事的闲散神仙。

或许找个山青水秀的福地种桃树,酿桃花醉。他想起阿七曾给他念过的一首诗,诗中道:“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

影落清波十里红……那便种十里的桃树吧。

折颜看见了门外的鬼差,那小鬼摄于他的仙气,不敢进门。但花满楼的阳寿终将尽了,天理不可违。

折颜长叹了口气,眉目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他轻轻将花满楼唤醒。

花满楼睁开浑浊的眼,那双眼仍是无神的,但他感受到了在他身边的折颜,或许是嗅到那股熟悉的桃花香,或许是听见了他柔和悠远的声音,便笑了,笑如风中之烛。

折颜在他耳边说:“阿七,你该看看我了。”

他手下一式,袖袍微动,光华自他指尖落入花满楼的眼中,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的便明亮了。亮得一如他们初见时,清润澄明,却有神。

花满楼盲了太久,再看见这世间,如同初初降生的婴儿般瞪大了眼,只想将这世间百态收入眼中。但他看到了折颜,便只再看折颜。

他伸手,折颜便将那双手再握进手心,折颜的手仍滚烫,他的手仍清凉。

他心跳渐缓,却仍有暖流环绕。他笑,眼中却盈了泪。他道:“刹那须臾……又如何?沧海……桑田又……如何?”

他喉中哽咽,折颜便替他说了,“有你足矣,惟君足矣。”

八个字重重落在两人心间,折颜将花满楼揽进怀中,听那迟暮的心跳如风中残烛般跳动。他的泪,还未落下,已被焰气蒸干。

花满楼含笑闭了眼,残烛终灭。他命理已断,这双眼,再不会睁开。

他的眼泪,落下一滴,便被凤凰焰气蒸得无影无踪。似从未存在过。

折颜在他身旁静坐了许久。久到门外鬼差站到两股战战,久到上界之召他再抗拒不住,久到花满楼自温凉变得冰冷。

折颜在老人的额上落下一吻,推开门,不看那战战兢兢的小鬼差,下楼去了。

折颜离开凡世如他降临凡世时一般悄无声息,浅桃色的衣袍在空中转出一道混沌的圆弧,一切重归宁谧。

唯独院中那株桃树少了一节枝桠。

 

【完】

 

【作者废话:嗯,七童死啦,就是凤凰归隐变成闲散神仙和种十里桃林酿桃花醉的原因,做忘情药也可以理解为是为了忘记七童。全是脑补,不要当真,若有雷同,脑洞串接啦!

这是两天份的摸鱼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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