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
正值孟河灯会之期,不少邻近城镇的人都赶过来观赏这幅盛景,孟河边上的街道人潮涌动,热闹非常。小摊上摆卖着各式河灯,有寿桃样的,有莲花样的,还有元宝样的,孩童们捏着铜钱在摊前挑挑拣拣每人怀里都抱着好些个,都不知道他们是否有那么多要许的愿。
孟河上还飘着几舫小船,船夫们都不摇橹,怕打翻了河上的灯盏,小船就随着河水缓缓漂行而下,不疾不徐看着也很是舒心。游客们都道是河边的茶楼上是观赏孟河灯会的最佳地点,却不知随着河灯千盏一起随河而行更是另一番景致。
嘈杂的河道边站着不少赏景和放灯的人,都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数数的声音。
“三千零九,三千零一十,三千零一十一……”
听这样子是在数河灯,而且是已经数了三千盏。
数河灯的人在孟河中的一条小舟上,披着红披风,里面一袭水色衣衫,坐在一把做工精致的木轮椅上,看起来应是下肢有不便。这人面目干净,眉眼风流,嘴上有两撇小胡子,让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此人自然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木轮椅后站着位摇扇的翩翩公子,气质不凡,眉目清朗,竟能与天上的一轮皓月相较。
此人当然就是花满楼。
岸边有好奇的人,听陆小凤数得河灯三千多盏,又觉得这结伴两人看起来气度不凡,应该是大方之人,便开口问道:“河上的兄弟,你是不是打赌输了,要把这孟河上的河灯数完啊?”
他一问,岸边听见的人便有幸灾乐祸笑了的。
陆小凤被打断了,回头望了一眼花满楼,他脸上擎着笑似也在等着陆小凤的回答。陆小凤大声回应:“岸上的兄弟,你有所不知,我身边这位公子目盲,我将这河灯数一数,他也就能同我一起赏这孟河灯会了。”
岸边的人听得,没想到这结伴的两人竟一人腿脚不便,一人目不能视,却还能如此快活自在,自得其乐,而且两人惺惺相惜,相互关照也甚是感人。岸边一时没人再笑,只传出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
“七童,你听见没?他们居然以为我是残废。”
“你若是愿意安心静养,就不用借着木轮椅出门代步,也就不会被人误会是腿脚残疾了。”花满楼无奈道。
“我已经静养了五日了,再静养下去我这只凤凰没被毒死也得被闷死。”陆小凤伸了个懒腰,扭头对花满楼笑,“更何况孟河灯会一年一度,错过今日可又要再等上一年。”
陆小凤脚边还剩一盏没点的河灯,他将河灯拾起,向岸上与他搭话的人掷了过去:“岸上的兄弟,我这里还剩一盏河灯,权当有缘,赠与你了。”话说完,河灯正正落进那人的怀里。
岸上的人接住河灯,道了声谢,只觉得这人虽腿残了但手劲儿还挺大。
“七童,我刚才数到了那边,你听我继续数啊。三千零一十五,三千零一十六……”
花满楼笑着听陆小凤为他数着河灯,手搭在他的肩上,两人在灯火之上夜幕之间,浑然也似天地的一幅画作。
(三十一日)
夕阳西垂,两匹骏马载着两位风尘仆仆的公子远道而至,马儿奔波了一日,此时目的将近,便缓下了步子,踱步前行。
“七童,你猜我们这是到哪儿了?”紫衣的人驱着马靠向身边那人,解下身上的大红披风搭在了他的身上。
黄昏露重了,要比白日里冷些,他们还没购置暖和的衣物,虽说练武之人不怎么怕冷,但陆小凤不知为何,就是喜欢看着自己从不离身的红披风披在这素衣公子身上。
作为江南首富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丝毫没有奢靡之气,行事低调,衣着也低调,向来都是素色。陆小凤喜欢自己的艳红披风披在花满楼身上时给他带去的几分烟火气息,它会给花满楼冠玉般的面上映些艳色,每每看见陆小凤的心都会乱几下拍子。
花满楼接下陆小凤的披风,将它系好。
“是西域。”花满楼放开了自己的感知,接受这里传来的陌生味道和感触。
陆小凤笑道:“错!这里分明是大漠!你闻到空气里干燥的沙土味了吗?”
花满楼轻笑,“陆小凤,你想欺负我看不见啊?这里除了干燥的沙土味,可还有葡萄成熟时的果香味,传闻西域盛产葡萄瓜果,所以葡萄佳酿也十分出名。”
“哎呀,露馅了。不过我可只问到了葡萄酿的酒香味,哪里来的果香味?”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的期冀,似乎已经看到满桌的异域美酒了。
“只要有一点酒香你可就都闻不出其他味道了。”花满楼知他的心思,手下一用力,策马加快了脚步。
“诶?七童你怎么比我还着急,等等我啊!”
斜阳之下暮色昏黄,两人两马,一追一赶,远远望去也是副赏心悦目的好景致。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