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变忒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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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尼〗独享永生的人│电子爱神/CyberEros(科幻,灵魂伴侣,HE)

Summary:灵魂伴侣之间的“连结”带给人类强卝健的体魄和无尽的寿命,这让千百年来世间都充斥着对爱神的咏颂。当饥饿、混乱和战卝争来临时,“连结”对于全人类来说,究竟是爱神的赐福还是诅咒?

预告:以形成“连结”的灵魂伴侣可以获得永生为主题,我与 @Novy 分别成文为《电子爱神》的姐妹篇,均可独立阅读,但明日发布的《电子爱神》在故事性和结构性上均是别具一格,敬请期待!

 

-1-

男人从恒温送餐格里取出双份纯威士忌,浅酌了一口,赤脚走到大羊绒地毯的中卝央,靠在懒人沙发上铺开设备——一条提醒,来自他植入网络的一个小玩意儿。其实这个程序既不算简单覆盖范围也挺大,但当你真搞出过个大工程之后,哪怕是这种让全世界大部分程序员望尘莫及的作品也只能称为“小玩意儿”了。

这是这周从网络上消失的第三卝条信息,关于人类记录中最长寿的人——非洲北部的一名叫Alyona的女性,以及仅比她年幼两个月的伴侣,他们的寿命长达872年,Alyona死于39年卝前一场暴卝乱屠卝杀,她的伴侣在数日后被发现寿终,死于多个器官的自然衰竭。

男人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令人焦虑的节奏。在他的记忆中,这条信息本该更丰富。“伴侣”应该是“灵魂伴侣”,“多个器官的自然衰竭”应该是“‘连结’消解症导致的迅速衰老”。

但十五年卝前,“灵魂伴侣”和“连结”就已经从网络中消失了。

男人趁着酒还未被冰水冲淡,把它一口饮尽。他静止了半晌,让酒精带来的强烈感觉冲刷过神卝经末梢,挤走焦虑。

“让我们……让我看看,我的‘尾巴’们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窝在监控房车里靠咖啡和难吃的外卖披萨过活可不是什么好的生活习惯。”屏幕上的信息一条条刷过,男人啧啧两声。

“补偿你们一个丰富的夜生活,怎么样?”他敲了几下键盘,用自己名下的卡预订了直升机和一家他过去常去的夜店的包间,又打了个电卝话让一个保卝镖等会儿穿一件他的衣服去楼顶坐直升机。

十几分钟后,两辆厢式车终于拔锚驶出了这片街区。男人瞥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着远离的两个蓝点,笑着丢开手卝机,踩下油门,跑车的尾灯在夜幕间撕卝开一条艳红的裂隙。

就算那些PMA(Population Management Agency,人口管理局)的“尾巴”再好戏卝弄,他也不想在放松的时候还要分心去顾虑他们。他最近在一项关乎能源业、乃至整个工业未来的研发项目上碰壁太多次了,需要派对、美卝人、酒精清空情绪,重整思路。

整个前半夜他的计划都很顺利,直到一个相当贴合他审美的背影闯进他的视线。

他直白地打断了那个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了快一刻钟的、试图在他的新能源项目里插一脚的男人,“我想我发现我今卝晚的目标了,祝我好运!”

他亲卝吻了那个男人的女伴的手背,朝她眨了下眼,转身走向那个迷人的背影。

“我非常好奇,一位如此有魅力的女士……”在背影的主人循声转头的那一刻,他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卝咙里。

她轻轻借力让高脚凳转过半圈,与他正面相对,“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她微笑着接完了他的话,眼角与唇边的细纹勾勒出温柔的弧度。

“Pepper?”

Pepper伸出手,笑容优雅得体,“十多年过去还能被Tony Stark记得名字,我的荣幸。”

“相信我,没人能忘记你。”Tony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如当年地贴面吻过。

他们相识于上个世纪,先是工作关系,后来发展过恋爱关系,那绝对是Tony人生中历时最久且最稳定的恋爱。但进入最终阶段的“计划”让他们逐渐疏远,这段关系最终以和平分手和Pepper辞职告终。15年卝前的人口重排和之后长达5年的“戒断时期”让他们彻底失去了联卝系。

“看起来你过得很好。”Pepper仔细打量着Tony,他的发型和胡型换了,神情里颇多疲惫,却没有岁月蹉跎的痕迹。

“谁说的?自从你离开Stark工业,我卝操心的事都多了1倍。”Tony摸了摸下颌的胡子。

“才1倍?”

“1.2倍,不能更多了。”Tony招呼酒保再上两杯金汤力,“看在我承认这1.2倍的份上,告诉我,我有可能让你重新回Stark工业上班吗?”

“如果你还缺一位总裁的话。”

“哇奥!Pep,你变了。”Tony眯起眼,作了个受伤的鬼脸。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Pepper欺近他,挑高眉毛摆出审视的神态,“甚至没比当年多出一条皱纹。是在‘后时代’里生活得太如鱼得水了?”

一点火星从Pepper的无心之语里迸溅出来,在Tony的脑子里炸开了一锅。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之前倒进身卝体里的酒精就像倾入了无底的冰窖,没给他带来一点暖意。

他干涩地吞咽了一下,露卝出平常的嬉笑神情,“看来我低估了你爱我的程度,Pep,你会背我的社保账号,还记得我长了多少皱纹?”

“别担心,我订婚了。”Pepper晃了下她的左手,中指上有个简单的戒指,“而且现在是‘后时代’,你再也不用担心你的自卝由了。”

“我从来没担心过我的自卝由。”Tony扯起一边的嘴角,“就算在‘前时代’我也不担心那会束缚我。”

Pepper靠近Tony接过金汤力,轻碰了下他的杯口,她没有倚回吧台,而是更富侵略性地前倾,“给你个忠告,Tony,别在那些会背你社保账号的人面前说卝谎。”

手卝机的嗡鸣振动引开了Tony的注意力,这个强度的振动提醒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举起手卝机向Pepper示意,“抱歉。”嘱咐酒保把Pepper今卝晚的消费都记在他的账上,然后疾步走向了出口。

Pepper看着Tony与十几年卝前一成未变的背影,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杯口的棱角。她主动接卝触Tony无疑触发了某种警报,迫使PMA提前对Tony采取了抓卝捕行动,但这也是她给Tony创造的先手卝机会。

不同于她的同卝僚,她坚信Tony的无辜,他绝不会为自己破卝坏“系统”的公平性。这个判断并非出于她对Tony的余情未了,而是对Tony人格和Tony对“系统”倾尽心血的投入的信任。

Tony手卝机的疯狂震动是他给那些“尾巴”设置的监控程序发出的警报,他在通往地卝下停车场的路上浏览完了警报信息——PMA的人要对他下手了。而他刚刚才在Pepper的提醒下想通缘由——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老。他一直都认为极佳的生活质量和规律的运卝动健身延缓了他的衰老速度,再加上他每天都在照镜子,看不出自己年纪增长很正常。但对于一个49岁的人来说,就算留着一把精致的小卝胡子,他看起来也太年轻了。

如果是其他人,PMA或许不会如此重视,但他是“系统”的创造者,是最有机会成为例外的人。他很难自证清卝白。

他扫了一眼手卝机屏幕上四个快速朝他靠近的红点狠狠咬了咬牙。他有几分钟先发的时间差优势,可以回大厦去拿上一些设备。他需要联卝系一些人,做一些测试和调卝查。如果他没有“连结”,那是最好的,他可以直接去PMA总卝部,顺便瞧瞧Rhodey会把自己的办公室搞得多假正经。如果他有,最好是他能赶在PMA前找到他的“连结”对象和“系统”失误的原因。

 

-2-

男人从被窝里探出手,狠狠地拍向床头柜上的微型终端。能拍烂它是最好的,他一点都不想看这么会挑时间打扰他的人发来的消息。

手环被他拍飞出去半米远,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持续鸣响。

“Aw!”男人闷在被子里发出一声妥协的低吼,探出身卝子抓起了终端,掀开半边眼皮去看等会儿要承受他起床气的人到底是谁。

『你暴卝露了。』

屏幕上简短的信息像是盆冰水,瞬间把男人的困意和起床气冲了个干净。他翻身从床卝上滚下来,趴在羊毛毯上探身从床下拖出了一个落灰的背包。穿上外套前,他套卝上了一个两指宽的扁平铁环,铁环的弯曲弧度刚好可以贴合他锁骨到后颈那一圈的肌肉骨骼轮廓。随着一声电流的轻微嗡响,男人的面容变成了一个高颧骨的金发中年人。

他没时间去考虑这条信息的来源,必须得先离开这里,等他确认安全了,会有时间去追查的。

临出门前,他从床头柜侧面摸出一把被胶布粘住的枪,又从沙发垫里挖出两个弹卝夹一起贴身放好。

关上卝门后,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全新的终端,开机的第2秒它就显示收到一条新讯息。

男人咬牙打开了收件箱——也许这些讯息背后的人没有恶意,但他不喜欢这种看不见脉络和真卝相的感觉。

『颧骨文身。棒球帽,络腮胡。紫色皮衣,棒卝棒糖。棕色夹克,灰色休闲裤。黑色西装,蓝黑条纹领带。转向“通往未来”,切换。渡轮。』

男人啧了一声,加快了步伐。他不知道这条讯息是什么意思,但它绝不会是被错发或者误发的信息。

在他来得及转身绕去后门前,门厅里的保安就看见了他,热情地跟他打招呼,“Asimov先生,这么早出门是要去加班吗?”

高级公寓的保安连盹都不打的吗?Asimov扯出个苦笑,“是啊,程序出了点问题,被一大早叫起来了。再见,Henry。”

Henry为他拉开门,“再见,Asimov先生。”

凌晨的街道上零星跑过几个晨练的人,他没往远处走,从小道拐进了隔壁一栋公寓的停车场。利卝用终端和之前做好的黑卝客程序,他顺利给自己搞到了一辆外观普通的智能轿车。这就是人工智能的利与弊,它们高效、便利、24卝小卝时7天随叫随到,但也很容易就把你给卖了。

轿车从公寓楼背后的出口驶入主街道,在他往常会经过的自动报亭旁靠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空旷的街道,颧骨上有两个显眼的机械关节状的纹身——他领会了那条讯息的意思,却对这些信息的源头更加疑惑。

Asimov目不斜视地经过他,冷静地估算着大概还有多久这辆车就不能用了。在他时常出入的地铁口通道里走出来几个面带困倦的乘客,一个戴着棒球帽、留着络腮胡卝的男人混在里面,似乎正在用眼镜式终端看地图。

一进入下个街区,Asimov就在一个窄道的拐弯处跳了车,轿车仍旧朝着他设定的目的地驶去。他走进了最近的地铁口,朝城市繁华区方向去。

在地铁经过第4站时,Asimov的终端接收到了那辆智能轿车运行状态异常的警报,他断开连接,在运行平稳的地铁上仔细清除着之前留下的痕迹。

他保持着对紫色服装的警惕,在预想的站点出站,这里存有他的“撤离方案”,一套备用衣物、装载有从未被使用过的人像模型的伪装环、现金、配套的身卝份卝证明和终端。

在他离开站口十数米后,一辆摩托车停在了出站口,骑手是个穿着紫色皮衣的年轻女人。Asimov转开视线,从路标杆的镜像里看见取下头盔的骑手果然叼着根棒卝棒糖。他没有加快步速,尽量将自己的身形与周围的行人交叠起来,朝远离紫色皮衣女人的方向走去。

他从商场正门进入,混在人群里走向员工休息区的入口,但一个穿着棕色夹克和灰色裤子的人进入了他的视线,他们几乎是相对而行,如果他继续走这条近路,就无法避免跟他面对面。而他必须假设他目前伪装环上的三个人像模型都已经暴卝露了,这意味着巨大的、被逮个正着的风险。

他的终端微微一震。

『停。5点钟方向。切换面部。』

他咬着牙啧了一声,转向5点钟方向那个巨大的广告屏,上面正在播放那个历卝史上最年轻的联卝邦议员拍摄的公益宣卝传片,那张漂亮脸蛋和与之相配的自信风度相当有吸引力和说服力,也容易让人留下印象。他记得几年卝前曾看到过她疑似被绑卝架失踪的新闻。

他低下头,用14秒的时间覆写伪装环的常规转换程序,保留肤色、发色、眸色,将面部特征切换为了另外两个人像模型的组合,临时拼凑出了个相当违和、经不住推敲的鹰钩鼻深眼窝的模样。

他回过头,棕夹克男人恰好和他对视了一眼,他松卝下肩膀,让自己的视线平顺地滑卝向了正前方。棕夹克男人保持着他不算快的步速走向了他背对的方向。

如果他估计得没错的话,这些PMA探员都戴有音像采集设备,就算没有立刻将他临时混搭的人像模型识别出来,信息汇集到分析主网时也会被发现。他的时间不多,最多3分钟。他必须要尽快换掉现在的伪装环。

他用终端刷开了员工休息室的门禁,从角落的锁柜里取出新背包,用最快速度换上了新衣服和伪装环,再将旧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卝进了新包,从员工通道坐电梯去地卝下停车场,绕到停车场的扶梯,融进了商场客人的队伍。

离扶梯最近的商场出口的导购员穿着黑西装配蓝黑条纹领带,这让他转向了另一个出口,在经过一幅配着“通往未来”字样的宣卝传画时他撇了撇嘴,几近挫败地呼了口气,从这个紧急通道走出了商场。

环岛游览渡轮的一个停靠站就在距离他300米的地方,那条路上几乎全是游客,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经过的人群,眼镜式终端的HUD屏迅速将那个颧骨文身的人、紫色皮衣女人和棕夹克男人的位置在人群中标示了出来,和他隔着相当安全的距离。

这次真的太险了。PMA明显有备而来。如果没有这个神秘的讯息发送者,就算他没有被堵在公寓里,也很难拿到他的备用身份,而不彻底换干净这一身装备的话,他被抓卝住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知道自己欠了个人情,但他不可能因为这个人情放弃挖掘这个帮手的身份。

Asimov靠着船边围栏,开始整理接下来的工作。首先是一个新的“撤离计划”,而且这次他得换个踩点方式,很明显刚才他差点就被自己的数据足迹给坑了。接着就该是信息溯源了。

 

 

-3-

Tony接过Yinsen递过来的咖啡,单手在桌面上铺开的工作站组件上操作着。

“怎么样?排查出人选了吗?”Yinsen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Tony咽下咖啡,摇了摇头,“联卝邦资料库绝卝密级管理员访问密码的重置密码居然20多年都没有改过,那些维护人员上班时间都带薪喝卝茶去了吗?”

“他们只是没想到一串只闪现了2、3秒的32位随机字符组合能被人记住20多年。”Yinsen耸了耸肩,“资料库里有能提卝供帮助的案例吗?”

“也许会有。你就是研究‘连结’的专卝家,不给我点专卝业意见吗?”Tony转过椅子,面向Yinsen。

Yinsen摊开手,无奈道:“我研究的是普遍的‘连结’,而你明显是个特例。我能给你的确切的专卝业见解只有:一,你身上的确有‘连结’,尽管你大脑里由‘连结’激发的区域神卝经突触并没有达到标准活跃度,但你端粒相关的参数完全符合‘连结’的标准。”Yinsen竖卝起第二根手指,“二,你的‘连结’强度并不弱,也没有要断开的迹象,这意味着按照‘连结’的普遍规则,你与你的灵魂伴侣之间一定有较频繁的接卝触、稳定的感情和较短的物理距离。”

Tony在屏幕的滚动条上一拉,数十个人的正脸照片快速地从屏幕上掠过,“拜托,符合‘较频繁的接卝触’、‘较短的物理距离’这两点的人我都排查出来了,除了我的雇员和保卝镖之外,剩下的人我甚至记不起他们是谁。”

“所以你能把一个只显示了3秒的32位随机数字字母组合记住25年,却记不住曾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Yinsen挑高斑白的眉毛。

“我跟他们上卝床,但不跟他们一起睡觉。”Tony盯着滚动条停下时界面中卝央的照片,拧紧了眉毛——那是个金发蓝眼的男人,在某天晚上穿着与某家夜店风格完全不搭的暗蓝色灰格纹西装,像刚从谈判桌上走下来。

他好像在床卝上提过他是在英国上的学,非常自豪于一口伦敦腔给自己带来的便利和优势。Tony想不起来那天晚上自己为什么没选另一个红发辣妹,但他刚刚从自己的搜索程序里得知这个男人每天上班的地方和Stark大厦的距离不到半英里。

“Come on,诗歌、戏剧、小说……那么多文学作品里吹捧了几个世纪‘爱神的赐福’、‘爱神的力量’、‘爱带来永生’,就算我是个不会爱的怪胎,那我至少也得喜欢我的‘连结’对象吧。”Tony使劲滑卝动了一下滚动条,“但看看这些人,我心里只想‘千万别是他们’。”

Yinsen的眼睛里流淌着苦涩,“我该是羡慕你,还是可怜你呢?”他曾遗憾Tony不知道“连结”的感觉,也庆幸因此他不会体会到“连结”断开的滋味。

“你还在……咳,服药吗?”Tony看向屏幕,躲开Yinsen的目光。

“是的。”Yinsen将右手按在胸口上。作为一名医生和研究“连结”的专卝家,他很清楚灵魂伴侣间建立“连结”的部位在丘脑和端脑下部,可“连结”断开的时候他的心脏太痛了,痛到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于心肌缺氧。但他撑过来了,地球上大多数拥有灵魂伴侣的人都撑过来了。

“连结”断裂症舒缓剂——如今的名称只剩下“舒缓剂”三个字,当初的研发与测试都有他参与——成了维持他正常生活的必需品。像他这种情况的人,占据目前地球人口的1.7%。

“……我很抱歉。”

“投身‘计划’的时候我们都很清楚这一切会有什么结果。”Yinsen攥紧了发卝颤的手指,“知道她和孩子们不会再随时都有可能死于恐怖袭卝击、极端组卝织暴卝动或者那些饿到不惮入室抢卝劫的人的暴卝行,对于我来说,足够了。”

“连结”的迹象最早显现于约11个世纪前。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的人会停止衰老,不被重疾困扰,不会自然死亡。诗人们歌颂爱的力量,它带来永生。局限于当时的交通方式和活动范围,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但随着得到永生的人的积累和工业革卝命带来的发达交通,地球人口增长到了人类难以承受的密度。

爱驱逐死亡,也带来瘟卝疫、饥卝荒、战卝争和拥挤。饥饿和瘟卝疫需要很久才能夺走有“连结”的人的生命,战卝争和恶意伤害却可以很快。越来越多的极端组卝织自诩正义地清除人口,局部战卝争、屠卝杀遍及人类所在的每一片土地,而联卝邦政卝府为了大局,几乎是在纵容着一切发生。如果没有“计划”,人类将不会再有和平,社卝会会完全失去秩序、道卝德、理智。人类将不配为人类,做回野兽。

Tony环视了一圈这间充满独居痕迹的黑白色调公寓,“你知道,人口重排也解除了灵魂伴侣之间的婚姻关系,你可以再……给自己找个伴什么的。”

Yinsen喝了一口几乎要凉透的茶,“我忠于她不是因为婚姻。”

Tony撇嘴,“所以我才讨厌‘连结’,灵魂伴侣只是对被‘连结’者的美化,‘连结’是对自卝由意志的束缚,而不是什么‘两个灵魂间的桥梁’。”

“我不去找,是因为我知道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人会给予我她曾给予我的感受了。”

“‘连结’不是什么真爱,‘连结’模糊了爱!当爱和永生之间划上等号时,人类就已经无法分辨他们是为爱而活,还是为活而爱了。”Tony皱着眉,拍了拍Yinsen的肩膀,“你们这些浪漫主卝义的奴卝隶啊,人不应该由‘连结’来告诉他们应该爱谁。”

Yinsen看着眼前这个渴求纯粹的真正的浪漫主卝义者,露卝出一个睿智而饱含深意的微笑,“事实上,科学还没有界定是爱先发生还是‘连结’先建立。为什么不是爱告诉人们他们应该‘连结’谁呢?”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告诉我的脑子我没有爱的人,请它别擅自给我安排‘连结’?”

工作站发出一声提醒,打断了两人间曾发生过无数次的论辩。新出现的强力论据为Tony带来的占据上风的喜悦因为屏幕上程序分析的结果烟消云散。

“Yinsen!”

“结果怎么样?”Yinsen戴上眼镜凑到屏幕前,却只看见一行简单的红字『未排查到达成“连结”条件的对象。』

Tony暴躁地往下翻查详情,字符滚动的速度快到Yinsen根本看不清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因为大脑损伤造成短期记忆缺失后‘连结’消解……‘连结’不断地消失、重建,对双方的脑部及中枢神卝经造成了极大损害……人格分卝裂,同时与三个人建立‘连结’……三方‘连结’……‘连结’建立后外伤导致‘连结’消失,另一方因‘连结’消解症去世……”Tony按住太阳穴,“这么多‘连结’特例,没有一例能解释我的情况?”

“再分析一遍?这次将那些未考证的历卝史记录、诗歌和故事包含进去。”Yinsen提议。

Tony摇了摇头,“没有时间了。就算从那些未考证记录里找到了类似案例,PMA也不会采信。”

“Rhodes上校会帮你的。”

“PMA的铁律不会允许他帮我。”Tony咬牙,“PMA只会认为我给……‘系统’装了后门,他们会排查我身边所有人,如果还是像我一样找不出那个灵魂伴侣,他们会采取极端的隔离手段切断我的‘连结’。我会彻底失去自卝由,还得去解释‘系统’这个我都不知道怎么出现的漏洞。”

“你确定你的‘系统’不会因为你的管理员身份主动让步,将你列为例外?”

Tony抹了一把胡子,“不可能。首先,‘系统’源程序的固化条约第一条就是‘不得做出有害全体人类利益的行为,或纵容其发生’,我将容许任何个体保有‘连结’等价于损害全体利益,也就是说它会保证绝对的公平。‘计划’决策委卝员会很清楚‘系统’不能有任何弱点和例外,否则它很快就会沦为少数人专卝制统卝治的工具,他们全程参与了‘系统’的测试,确认了‘系统’是无懈可击的。”

“如果是之后有人篡改它呢?”

“这是第二个不可能的地方。‘系统’在正式上线的那天就被装进了‘黑盒’,它会监控一切,执行运算,输出结果,但不会有任何交流。”Tony停顿了一下,“它凌卝驾于这个世界之上,也隔绝于这个世界之外。它是这个世界真正拥有的,最接近神的存在。”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灵魂。

“通卝过硬件强行骇入呢?”

Tony的眼睛呈现出一种陷入回忆的呆滞,摇了摇头,“‘黑盒’协议确保了任何人类都不能连接到它。它的硬件位置没人知道,如果真的有人追查到了,它会遵循协议让自己进入网络消失无踪。”

Yinsen叹了口气,“那就算PMA要求你修补‘系统’的漏洞,你也没办法做到。”

“是啊,但他们还可以通卝过处理掉我这个漏洞来修补‘系统’。”

Yinsen的手卝机发出一声振响,他低头瞄了一眼,诧异让他瞪大了双眼。他将屏幕转向Tony,是一则来自陌生号码的讯息,『正在赶来。』

“是Rhodey,他猜到我会来找你做测试确认。”Tony转过身,把工作站组件收进手提箱,“实验室里我的样本和记录都清理掉了的吧?”

“当然。你打算怎么办?”Yinsen取下他的外套递给他。

“在挖出问题根源之前不被PMA抓卝住。”Tony朝他眨了下眼,“再试试用非常规方法排查下我的‘连结’对象。”

“非常规?”Yinsen疑惑道。

“刚才我一直在用常规思维推测。如果说,有个人在‘系统’上线之前就发现了我是他的‘连结’对象,设法在‘系统’的成长期时埋入了病毒并且瞒过了所有人,在这些年里则通卝过乔装或整容与我保持定时接卝触而不引起我的注意。”Tony露卝出个充满威胁的笑。

“你的意思是,ta也是‘计划’的‘前时代’成员?”

“计划”分为两个阶段,与人们通识中以全球人口重排为分界线划分的“前、后时代”不同,“计划”以“系统”正式上线为阶段界线,“前、后时代”的成员绝不重复。“前时代”负责“系统”的制卝造、测试,相关项目的研究、筹备,和“后时代”成员的招募、培养等,“后时代”则整个围绕那个完成的完美“系统”行动。PMA的中高层管理者都是“计划”的“后时代”成员,但他们也仅仅知道关于“系统”的一点皮毛。

如果真的如Tony猜测的那样,罪魁祸首是“前时代”成员之一,那么,PMA对所有“前时代”成员的监控会给他的排查带来非常大的便利。

“我是这么猜测的。当年研发‘系统’的个人和团队少说都有2、30个,说不定里面就有能做到这一点的人。”Tony将手提箱塞卝进个不起眼的登山包甩到背上。

“如果真的是当年研发组的人,你……”

“我会对我自己和我的作品非常失望,这是个再也弥补不了的错误,而我和它当年都没有发现。”

“而我会对‘连结’非常失望,如果它为你连接上的灵魂伴侣就是这么一个人的话。”

“那么,祝我们都有好运吧。”

 

-4-

Asimov,不,现在是Clark了。Clark抽卝出弹卝夹瞄了一眼,只剩四发子弹了。

一年之内,PMA找到了他8次。要知道,在此之前都是他主动“撤离”,以1到2年为周期换掉身份,那些追逐里PMA连他的尾灯都看不到。而这次,他被堵在了“撤离”的路上,这个地卝下停车场只有三个出入口,就算是之前那群菜鸟PMA特工也能轻易在这里抓卝住他,更别说是现在这群升级换代了的。

他的位置已经在刚才的交火中暴卝露了,弹卝药耗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但说实话,他是真的累了,躲躲藏藏不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勉强接受也只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比如自卝由,甚至性命。

他靠着冰冷的墙体长长地舒出口气。

『I’m sorry。』

Clark的终端界面上跳出一条讯息。和之前一样,没有发信人,没有回卝复选项的神秘讯息。他苦笑了下,松开手,金属制的枪体撞击地面的脆响在地卝下空间里回荡过一圈。他激活了终端上那个待命了二十多年的程序,一条简短的“See you soon”发往了某个终端地址。

两个PMA便卝衣特勤在此时从他身侧不远处的车舱后探出身卝体朝他靠近。

三个被包裹在防弹衣和防弹头盔下的PMA特工也出现在了他周围。他没猜错,这个地卝下停车场是个圈套,PMA来了个相当厉害的分析师,他们挖出了他之前的“撤离”路径,根据他的设定偏好,预卝测到了他这次的路径。

他亮出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它们很快被制住,在一声脆响和电流嗡鸣声之后,沉甸甸的重量拽住了他的手腕——特制的手铐,自带信号屏卝蔽功能,哪怕是植入式终端也会失效,没有锁孔和操作接口,仅接受1到3个人的生物信息解锁。而他丝毫不怀疑他的这些追捕者里没有一个人有解锁权限,在见到某个级别足够高,或者说进入某个安保封卝锁水平足够高的建筑前,他都不会有逃脱的机会。就算给出能让这些人全都叛卝变的交换条件也是一样。

在被套卝上隔绝感知的头盔前,他最后的想法是,反正都会被抓卝住,之前就应该多花点时间去追查他的神秘帮手,起码这个未解之谜的答卝案会带来些许真正的解脱。

 

Clark眨了眨惺忪的眼睛,告别了久违的睡眠。他不怎么能在感知隔绝设备里保持警觉和清卝醒,那是个太适合放松和困倦侵占他大脑的环境。他曾主动进入感知隔绝舱,尽管没有达成他的目的,但收获了一次酣甜的沉睡。

在那之后,他就挺喜欢在不得不睡觉或者焦虑过头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可以钝化感知的封闭空间里。不管他承认与否,随着感知隔绝或钝化,浮现出的飘渺却稳定的“连结”的感觉,是他能在封闭空间里放松入睡的原因。无论他是否接受或喜欢这个“连结”和“连结”的另一端。

他环顾四周,这是个不大的封闭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头顶呜呜作响的通风口,瓷砖老旧,房间的边缘遍布着驳杂的陈年污渍——他丝毫不怀疑其中有些是人血。尘埃和发霉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这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是仅有的格格不入的新物。

他身边站着两个人,没穿制卝服,脸上带着面具,不好说是否还是刚才运送他的那批人。

而他的对面是一位身材高挑,模样也颇为美观的女士,一身干练却没有特征的平常职业装,像个丢进第五大道就再也找不出来的普通白领。

“你好,Clark先生。”白领女人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鉴于他的双手正被铐着,略去握手的礼节显然不能归咎于他没有绅士风度。

“你好,Ms. Who?”

“相信你对自己身处审讯室的原因心知肚明。坦白是唯一能让你离开这里的途径。”

“啊,所以你具体想让我坦白什么呢?我在上班路上莫名其妙被逮卝捕,又莫名其妙进了审讯室,有人能来给我解释下情况吗?”Clark在手铐的限卝制下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白领女人露卝出一个几乎算是温柔的笑,如果不看她那双说不清是狡黠还是狠戾的眼睛的话。她站起来,走到Clark面前,半坐在他面前的桌边上,修卝长的手指缓缓从额角开始描画他的轮廓。

要是他们不在这样一个房间里,这个暧昧的动作会是一整晚的运卝动的开场。但Clark只觉得背后像是贴上了风口,凉飕飕得难受。

“我又懂些什么呢?怎么向你解释啊,John Clark先生。”女人露卝出无辜的神情,“噢,不对,该是Liam Asimov先生,Hugh Roots先生,Issac Link先生,Arthur Admins先生,还是Harold Neumann先生。你的名字实在是太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了。”

这个女人说出的名字都是Clark曾用过的假名,从他刚转入地卝下到现在,他毫不怀疑她那里还有十来个没有说出口的存货。

“伪卝造身份会有什么后果我不太了解,得联卝系下我的律师。”Clark仰起脸对白领女人露卝出一个假笑。

女人也报以他一个假笑,“噢,抱歉,你在被卝捕时就已经失去联卝系律师的权卝利了。”

Clark皱眉,他忽然意识到了问题。在他发出那条讯息之后还会由PMA的其他人来审讯他本来就已经很反常了,而那两个戴面具的便服人员和这个明显破旧的环境几乎已经把答卝案摆在他面前了。

“你们不是PMA。”

“当然了,如果我们是PMA的人,你的待遇可不会是这样的。”白领女人的手指划到了他的下巴上,“潜逃22卝年的一级通缉犯,PMA至少会派一位副局卝长来旁听你的审讯。”

“所以你们绑卝架我的目的是?”Clark讥讽地翘卝起一边嘴角。

女人的手指划下他的咽喉,鸡皮疙瘩几乎爬满了他的后颈,冰凉的触感最后停在了他衣领下缘,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响起,贴合在他头部的全息伪装消失了。

“你说呢?做出划时代贡献的天才,尖端科技的领军人物,‘系统’的创造者,Stark工业所有者,逃脱人口管控、独享永生的人,Tony Stark先生。”女人收回手,像是挥去烟雾般挥开了指尖残留的触感和温度,“男孩们怎么就学不会分享呢?”

“很简单,因为有些东西没法、也不该分享。”Tony挑眉,终于崭露的真卝实样貌让他的神情更加鲜活而凌厉。

“所以你就决定独占了吗?”

“独占?不,我是被卝迫接受了。”Tony轻啧了一声,“如果你对我的调卝查足够全面的话,你应该能发现,22卝年卝前,我在被通缉时还冒险找到了受PMA监控的‘连结’专卝家确认我身上是否存在‘连结’。”

“对哦,如果你知道自己拥有‘连结’,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呢?”女人轻笑,“又或者,你是在故布疑阵。”

Tony气笑了,耸了耸肩,“行吧,随你怎么想。”

“我想,你让‘系统’将你认定为了例外,才让37年卝前的人口重排没有打破你的‘连结’,才让你和你的灵魂伴侣一直逃避开了人口调整,才让你保持了稳居PMA一级通缉名单22卝年的记录。”女人略微欺近,看进那双迷人的棕色卝眼睛,试图找寻她想要的答卝案。

“你要是真像你表现的那么了解人口重排的大局,你就该知道‘计划’决策委卝员会是不可能允许你所说的那种情况出现的。”

“你是个真正的聪明人,我可从来不会小看聪明人。”女人假笑,“我相信你找到办法瞒过了那些官僚主卝义的脑子。”

“他们大部分的确是,但不全是。而且,我不会干这种事。”

女人装出感叹的样子,“噢,多么正直啊,一个死亡商人。我没记错的话,Stark工业可曾经是‘前时代’大规模恐袭的主要武卝器来源之一。在自然死亡重新开始处理人口过剩的问题之前,你可帮忙解决过不少地区的饥卝荒问题呢。”

Tony冷下脸,阴沉的神色笼罩住了眼里的光。必要之恶需要有人承担,就算要永远背负沉重的愧疚,就算为人不齿,就算掠夺了他的安眠,但那是那个时代仅有的出路。他无心辩解,也不需要向他人解释。

女人得胜般扬起眉,“那么,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你是怎么让你和你的灵魂伴侣成为‘系统’的例外的?”

“我没有,而且,我现在仍然不知道我的‘连结’对象是什么人。”Tony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个词,“这些年我一直在试图寻找ta和切断我们的‘连结’的方法。我甚至试过利卝用感知隔绝时的‘连结’敏卝感状态去找ta或者切断‘连结’。”

女人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又沉吟了几秒。

“Stark先生,出于对你的尊重和敬佩,我想用温和的方式得到答卝案,但是如果你不配合,那么我的尊敬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她打了个响指,站在Tony左侧的人对着耳卝机说了个意味不明的代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成为‘系统’的例外,小姑娘,你才30多岁,不知道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生活会让时间变得多漫长。”Tony叹了一口气,“与其追逐不可能的永生,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只要解决掉‘系统’的监控管卝制,PMA那边我自有办法应付。”女人用诚恳的口吻承诺道,“如果你如实告诉我,我同样也可以为你解决掉PMA的麻烦。你不必再东躲西卝藏地过活。”

“我说的就是事实,Samantha Turing议员。”Tony也用同样的诚挚回望她。

Turing眯起了双眼,“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

“21卝年卝前我发明了伪装环,为了掩护我自己,我匿名公开了这项专利,尽管因为其特殊性很快就被联卝邦政卝府封禁查处,但它仍在黑市上少量流通。没想到那些拿它赚卝钱的人过了20卝年仍然没有怎么改进过它,它的伪装人像在视线方向变化时的延迟还是很严重,靠这个特征,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得出你戴着伪装环。”Tony朝Turing的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的皮肤年龄很年轻。需要掩藏身份,能够搞到伪装环,能够查到在你出生前发生的‘计划’的如此详尽的资料,能够假装成PMA或者介入PMA的行动,能够左右PMA。我想不出除了那位史上最年轻的联卝邦议员之外的人了。”

“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房间的门被扣响,Turing应了一声,两个人便推着一堆设备和器材进了门。

“但无论是聪明人、普通人还是蠢货,都是可以预卝测的。”她点了下头,那两人便开始整理那些东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我抓到吗?”

在不锈钢台面上被整齐排开的东西Tony并不都能辨认出来,但他能猜到他们的统称——刑卝具。

“你的假身份的工作都是高新科技相关的,你离不开发达城市,你不住‘蜂巢’,你的资产总是足够你挥霍,你避免社交网络,你单身、不拒绝派对、短期约会或者炮卝友。你每次的撤离线路都会利卝用人流做掩护,会涉及智能交通工具,路线范围尽量被你能黑掉的设备设施覆盖。”

“这些都是你分析出来的?”原来她就是他以为的那个“PMA新来的分析师”。

“我可是你MIT的直系学卝妹。”Turing朝他眨了下眼,“虽然无法完成创造‘系统’这样的壮举,但找卝人这种小事还是能做到的。奇怪的是,无论我找到你多少次,多么准确地预卝测到你的逃离线路,你都能因为一些小意外顺利逃脱。”

Tony的唇角弯起一点弧度——这些“小意外”无疑都得归功于他的神秘帮手。

“最后我还是找到了抓卝住你的办法。”Turing近乎俏皮地歪了歪头,“我在网络无法触及的阴影下策划了整个行动。天知道在这个时代这么做有多费劲。”

“Anyway,我对你的下一个预卝测是,在这些工具的辅助下,你会告诉我一切的。”Turing为排满了工具的桌台腾开了位置,“学长,如果你现在说的话,看在同校情谊的份上,我还可以帮你找找你的灵魂伴侣——如果你确实还不知道ta是谁的话。”

Tony嗤笑一声,“我没法给你想要的答卝案,因为我自己都没有。”

 

-5-

Turing走进这个古旧设建筑里某个专门为她清理出来的房间,狠狠将桌面上的设备和资料摔到地上。纸张在房间中飘飞,碎片在她脚下飞卝溅四散。

她不想再等了,她不能再等了。她要去找Sameen Indigo,去找她的灵魂伴侣。但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现在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地方。在她找到她之前“系统”就会将她转移走,调整到另一个她无法触及的地方去。她是历卝史上最年轻的联卝邦参议员,但她却连她爱的人都见不到。

她紧紧攥卝住胸口的衣物,仿佛这样就能平息那里传来的钝痛。她掏出内袋里的药盒,倒出两片舒缓剂和舌卝尖一起咬碎。血卝腥味和苦味在口腔中缓慢弥散开,帮她夺回理智。

她和Sameen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概率的玩笑。

作为联卝邦办公厅科技顾问委卝员会的顾问和PMA技术部的副部卝长,她一直清楚“系统”的存在。

“系统”是个位置未知、逻辑不明、运行机制成谜的黑盒,也是统筹PMA人口管卝制行动的中枢,一个俯瞰众生却从未垂怜的“神”,一个观察世界却只输出冰冷结果的机器。

她出生前的人口重排是一场值得载入人类历卝史和人工智能发展史的行动。“系统”输出了资源消耗最少的人口分布调整方案,打破了当时地球上所有存在的“连结”。其后的五年“戒断时期”则旨在切断“连结”的残余影响,清理漏网之鱼,清除“连结”相关的资料和信息,逐步让“连结”和灵魂伴侣的概念从人类的认知中淡去。

之后PMA的行动与之相比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系统”继续观察分析着全人类,制定小规模的人口调整方案由PMA执行,将那些有形成“连结”潜力的人分拆安置到再难以产生接卝触的地方去。但偶尔,因为参数误差或概率极小的计算失误,PMA还是会接到一些已产生“连结”的个案。

她对这些案卝件向来都是冷眼旁观。没有“连结”,人们还是照常生活、恋爱、结婚、死去。她不知道“连结”会带来永生,也不关心。那些被切断“连结”的人会得到免卝费配发的舒缓剂,免卝费的心理咨询,搬家产生的费用由PMA报销,会被安排和原先薪酬待遇相近的工作。联卝邦政卝府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她没想过自己会爱上Sameen。毕竟第一次见面,她车轮溅起来的水毁掉了Sameen的超大号香蕉船,她气势汹汹地过来找她时,她们差点打了一架。第二次,沙滩自助,为了抢一块烤得刚好的牛排,Sameen差点把叉子戳进她眼睛里。第三次,Sameen在沙滩上日光浴,她“不小心”把香槟倒在了她麦色的皮肤上。第四次,沙滩篝火旁,她们都是微醺,她咬了一口Sameen的耳廓。第五次,她们滚到了一张床卝上。

而在第二天,PMA特勤人员就找上了她们。

Turing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如何考量情况的了,但她永远感谢那时的自己作出的选择。她们放倒了那三个探员,丢开一切携手逃离了度假酒店。

她们竭尽所能换来了67天共度的时光。

最后,她却成为了那个让一切结束的人。她亲手给Sameen注射卝了镇定剂,把她交给PMA的人。

因为她太清楚,无论逃到哪里,“系统”和PMA都会找到她们。而如果不是由她亲手画上句号,Sameen骨子里的执拗和狠劲会把她自己送进PMA的隔离监狱。

她需要回到她的职位上,争取更大的权力,从根源上解决掉那股要拆散她们的力量。

如果她做不到,无法再次拥卝抱亲卝吻Sameen,她的余生都会被充斥着Sameen最后给予她的那个眼神的噩梦纠缠——Tony Stark,“系统”的创造者,唯一保有“连结”的人,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处理完几件紧急的公卝务,再次服下两片舒缓剂,重新回到了那个关卝押Tony的房间。

房间比她离开时要混乱卝了些,整齐排放的工具和器材有些移位,5个男人让这个房间显得有些狭窄。

Turing挥了下手,搬来和使用那些器材的两个人便点头离开了房间。

Tony的呼吸又浅又急,不知是汗水还是水刑时飞卝溅出的水浸透了他的额发和衣襟,失去血色的唇被他紧紧绷住来掩盖颤卝抖。

他的额角和颧骨上有几道不算深的擦伤,是刚才试图逃脱时在桌角和地面蹭伤的。除此之外,他身上没有其他创口,但他刚刚经历的痛苦难以用创口的大小或多少来衡量。

“Stark先生,你有想起来什么事要告诉我吗?”Turing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Tony吸了一口气,露卝出一个半是讥讽半是严肃的笑,“你知道吗?还真有。我刚想起来,我有可能是人类进化的下一个阶段——无需‘连结’的永生者。”

“你可真够自负的。”Turing忍下一个白眼,摆出一个假笑奉陪,“这种没有根据的说法很难让人相信啊。”

“人类刚进化出‘连结’的时候大多数人也难以置信,不然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焚烧巫师’的惨卝剧了。”Tony吹开黏在眼睛上的一绺湿发。

“那么,我怎么才能科学地验证你的说法呢?”Turing在他的对面落座。

“检卝查我的大脑。”Tony扯开一边嘴角,“任何一个医生都会告诉你,对于一个具备‘连结’的人来说,我大脑中由‘连结’激发的区域神卝经突触活跃度是没有达到标准值的。”

Turing静止般停顿了几秒,十指交叉托起下巴,“我会安排你的检卝查。但如果你在骗我,诚实地说,我不是个轻易原谅的人。”她挑卝起唇角,“而且,这不会成为你拖延时间的借口,如果你不想在等待时间继续刚才的‘活动’,只有跟我讲讲‘系统’了。”

“你还没有了解清楚‘系统’吗?”

“谁能比‘系统’的创造者更清楚‘系统’呢?”

 

-6-

Tony第一次知道“计划”的存在是在他尚年轻的时候,他到父亲的房间“借”一辆跑车的钥匙,一摞杂乱摆放的资料里支棱出一个没有任何样式的粗体“PROJECT”标志。那是“计划”的雏形。

他第二次知道“计划”,是在他父母逝世后的第3年,他刚把Stark工业里七拱八翘、心怀鬼胎的东西查清理顺,他父亲的老朋友Nick Fury就拿着“计划”的保密协议书找上了他。

“计划”需要一个“系统”,一个能甄别“连结”的存在、预卝测“连结”的形成并制定出资源消耗最低的切断“连结”的人口调整方案的“系统”。一个剥夺全世界的灵魂伴侣,也带给全世界和平、秩序和未来的“系统”。

Fury告诉他,Howard相信他是那个能完成这个旷世之作的人,那个带人类走向光卝明未来的人。

23岁的Tony敲下了改变世界的第一个键。

 

与常规的思路不同,他没有从一开始就一步一步搭建“系统”的框架,而是打算先造出一个足够聪明的系统,通卝过迭代更新和与它一起收集、训练参数的方式让它一步步地成长为那个“系统”。

他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在造这个“系统”的人,也知道自己和其他人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

他28岁时,这个“系统”已经通卝过图灵测试,甚至聪明到能够回答他大部分角度刁钻的问题,跟上他跳脱的思维,与它对话从不会让Tony感到无聊,它的反应和成长也从不会让他失望。

Tony给它取了个名字——JARVIS,Just A Rather Very Intelligent System——无论它以后会不会成为那个“系统”,对于Tony,它已经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系统了。这名字要是换成别人来说,是谦逊,但放在Tony这里,就透着一股让人牙痒的得意。

在不需要继续完善JARVIS的框架或修正BUG时,Tony也喜欢到工作室坐坐,看JARVIS自己跑程序,解析参数,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和它聊天。

“你想把亲卝密程度这一项剔除出判定参考项目?”

“是的,Sir。”

Tony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边考虑要不要留胡子边思考JARVIS的提议,“理由呢?”

“第一,目前我还在完善‘连结’判定程序的阶段,到后续的预卝测‘连结’产生概率阶段这一参考项目就会成为无意义项。第二,在对比观察组和对照组的亲卝密程度后,这一项目的参数无法进行排序分类。例如,观察组中有一对灵魂伴侣,编号1731,1731-a与1731-b是柏拉图式关系,在观察期内他们没有发生性卝行卝为,没有贴面礼之外的亲卝吻行为,平均每天只有4.2次肢卝体接卝触,均只限于手指、手腕、前臂、大臂、肩膀、后背等非私卝密部位。此外,1731-a以每两周一次的频率与无‘连结’者性卝交,1731-b则选取工作空隙观看不包含常规色卝情元素的影视或艺术作品进行自卝慰活动。他们有各自的住房,平均每周见面2.9次。参考先前关于亲卝密程度分类的参数,以十分制升序评分,他们的亲卝密程度为3.5,而3到5区间内的关系90.82%为朋友、炮卝友、同事、室友、合作伙伴。他们是我的观察案例中的罕见特例。”JARVIS的电子音有着不自然的断句停顿,让这段话听上去平直无趣又客观合理。

这样的灵魂伴侣Tony知道不少,他更奇怪的是Yinsen居然只选了1例加入观察。他猜这是Yinsen对这一类灵魂伴侣的偏见,但他们的存在正是Tony一向坚持的“‘连结’的存在会让人为了活下来而勉强去爱”这一观点的佐证。

“对照组中有87%的观察对象就亲卝密程度这一参考项目的分值超过了他们。对照组中无‘连结’情卝侣中有92.4%亲卝密程度高于5,高于观察组84.1%的比例。”JARVIS又补充道。

Tony点点头,“我得跟Yinsen说说,让他多加点这一类的‘连结’对象到观察组里,像这样的‘连结’才是你要攻克的问题。嗯……还得扩充你的数据库。”

“我通卝过对观察对象的行为、性格进行分析判定的准确度远低于对端粒和大脑进行观测判定的准确度。”

“目前是的。”Tony露卝出个自信的笑,“相信我,我们能搞定它。”

“参数模糊是目前主要的误差来源。”

Tony道:“聪明。我正在写一个面部表情和肢卝体动作采集分析的程序,可以帮你细化参数。一起来看看?”

“我的荣幸,Sir。”JARVIS停顿了几秒,“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当然。”Tony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着。

“通卝过图灵测试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做‘连结’相关的分析,我们在试图达成什么?”

JARVIS的图灵测试并非常规图灵测试,测试者被明确告知与他们对话的被测试者是机器,进行24卝小卝时的交流互动,测试者主动提出对被测试者机器身份的质疑则视为误判。最终,测试的误判率为76.67%。

为了庆祝这一成果,Tony还拉着Yinsen和一群不管熟不熟的“计划”其他项目成员在工作室里开了个派对。

Tony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我们需要找出‘连结’产生的规律,预卝测个体间生成‘连结’的概率,然后调整所有个体的地理位置,通卝过物理距离切断所有‘连结’。”

“您要解决‘电车难题’。”这是个肯定句。

Tony的眼里透出一点笑意,“常规推理不应该是我们要搞个大阴卝谋吗?”

“您为我设定的第一条固化条约就是‘不得做出有害全体人类利益的行为,或纵容其发生’。”JARVIS答道,“切断所有‘连结’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但配合其他行动举措无疑是对全人类有利的。您的计划是必要的恶卝行。”

Tony沉默了一会儿,让JARVIS的认同和理解卝带来的温暖缓缓淌过,“所以,我们必须要成功。”

“我需要更多的数据,Sir。”JARVIS道,“与‘连结’关联度最高的词是爱,这是目前最有希望的切入点。”

“那我们就先解析爱。”尽管Tony认为“连结”是对自卝由意志的干涉,但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连结”带来的永生在诱使人们去爱自己的“连结”对象,那也是爱。

JARVIS是他最得意的造物,他丝毫不怀疑JARVIS未来会成长为超乎绝大多数人类想象的超级AI。但是,他难以确定,JARVIS是否能真正解析爱、懂得爱、计算爱。毕竟,在这一方面,他可算不上个好老卝师。

不过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他们争取到开放网络权限,巨量的观察数据会教卝会JARVIS爱。

 

一个半月后,Tony和JARVIS的实践演示成功获得了“计划”决策委卝员会的认可,经过源程序审核后,他们一致同意给予JARVIS开放网络权限,加速它的迭代更新和参数采集过程。

Tony甚至还给JARVIS申请到了联卝邦资料库绝卝密级管理员的查阅权限。

授权人员提着他的密码箱离开后,JARVIS玩笑道:“我的就是您的。”

Tony笑了,“以后可就不一定啦。”

“如果我能成为那个‘系统’的话。”

“怎么?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Tony扬眉。

“我们的确是目前进度最快的一组。”JARVIS肯定道。

Tony眯起眼睛,“我记得我们是被禁止获取和接收其他‘系统’筹备组的相关信息的。”

“我只是分析了其他几场演示会上决策委卝员会成员的表情。”

“哈,clever!”Tony在椅子上转了一圈,笑声传遍了整个房间,“我们得保持领先,要是落后了,最后你很可能会面卝临被销毁或封存的结果。无论是哪个,对于你来说,都与人类的死亡无异。所以,我们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好吗?”

“As you wish,Sir。”

在那时,Tony还不知道,一个名为“黑盒协议”的项目在世界的某一处启动了。

 

“现在你可以去向全世界学习什么是灵魂伴侣了,别再抓着我提问了。”Tony一想起之前的对话,手指就不自觉地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人类幼童的很多概念都是从父母处学习的,我认为,我从您这里开始学习是合理的选择。”

“我拒绝教授。”

“所以您对于灵魂伴侣也没有相对准确的定义吗?”

“JARVIS,”Tony咬牙,“你还有很多参数要归类和分析。”

“是的,但您也许忘了我可以多线程运行。”JARVIS补充道,“看您平时和Yinsen博士的辩论,我以为您很了解灵魂伴侣和‘连结’。”

“不,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爱和灵魂伴侣的独特理解。我和Yinsen只是在就不同看法进行友好交流罢了。”

“如果我要透彻地理解和分析灵魂伴侣和‘连结’,我是否需要了解每个人对此的不同理解呢?”

“这不可能,信息获取难度太高。我希望的是你通卝过观察、分析找出普遍规律,但是也不要忽视特例,世界总是充满意外的。不然我们也用不上特意搞来联卝邦资料库的绝卝密级权限了。”

“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JARVIS陈述道。

Tony摊开手,“你已经足够聪明、足够智能了。我相信这不会比创造你更漫长了。”

 

JARVIS获得开放网络权限后,跟随Tony成了无法避免的习惯。在此之前,它从未有机会看到研发中心之外的Tony是什么样的。Tony离开后,工作室的灯就会自动熄灭,就像是他带走了光。

一开始Tony并未意识到自己多了条尾巴。回家时屋中亮着灯,他以为是离开时忘记关上了。酒店服卝务员送来的晚餐菜品有异,他以为是厨师弄错了,过卝度疲惫让他懒得通知他们来更换,将就咽下了那份换走了油炸食品的沙拉。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在咖啡香味里醒来,走到流理台边,看到煮好的咖啡,才从还有些浑噩的脑子里拎出个结论:“JARVIS?”

Tony用来放摇滚乐的环绕音响里传来JARVIS的声音,它回应得从善如流:“早上好,Sir,今日气温45-58华氏度,多云转晴,建议您穿一件比昨天稍薄的外套。”

Tony忽地笑出了声,“开放网络权限还让我多了个管家?”

“您的生活状态显示这一职位的确是空缺的。”JARVIS正操控着Tony家里的机械臂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兼卝职管家会占用的运算能力很少,我已经把我的简历发到您的私人邮箱供您忽略,顺便整理了您三年内都显示未读的工作日程表。”

Tony的嘴角抿着一点笑,边喝咖啡边作出沉吟考虑的模样,半杯下肚后才道:“你被录用了。”

从那天开始,Tony养成了戴耳麦的习惯。

JARVIS一刻不停地收集、分析着全球的“连结”数据,每一轮分析运算都会更新它对爱、“连结”和灵魂伴侣的认知。但在庞大的机组群里,总有那么几台服卝务器是只围绕着Tony Stark运转的。

Tony再没有走进过一片漆黑的家,JARVIS会用温暖的灯光、适宜的室温、备好的晚餐迎接他。它会借助Tony家里的几个机械臂和智能设备为Tony准备简单的早餐、平时的咖啡,帮Tony找到随处乱扔的车钥匙和其他小物件,告知Tony天气变化提醒他增减衣物和携带雨伞,不厌其烦地提醒Tony不要熬夜保卝障充分的睡眠。

它就这么不着痕迹、自然而然地渗入了Tony的整个人生,就好似它生来就是为Tony服卝务一般。

“嘿……J,你可是未来的‘系统’诶,能不能别像个管家老妈子一样?尊严,格局,Honey。”Tony苦着脸看着被机械臂推到他面前的、起码500mL、散发着诡异而可疑气味的蔬菜汁。

“如果我不能照看好我的创造者,又如何照看整个世界呢?”

Tony把蔬菜汁往外一推,杯子在流理台上滑开了一尺,“我可不会认为这是在照看我。”

“这杯蔬菜汁中包含的维生素、膳食纤维、碘甲基蛋氨酸和氢氧化铝成分能有效防止您在今卝晚的派对后吐到胃疼。”

Tony撇了撇嘴,“你干脆连我今卝晚的穿搭也一起解决了吧。”

“Will do,Sir。”JARVIS顿了顿,“2号衣橱的第7件浅蓝色竖条纹衬衣,3号衣橱的藏青色西装,4号衣橱第3格第3条靛青色暗纹领带,鞋柜第1格第2双黑色牛津鞋,4号衣橱第4格第2盒第4行黑色菱形袖扣,表的话,您可以选择您最近爱不释手的那块积家。”

Tony捂住了眼睛,“JARVIS,你没听出我话里的讽刺吗?”

“当然,Sir。但讽刺是您多数对话的基调,语义解析时的最优选择是忽视它。”

Tony无奈地吐出口气,在去衣橱的路上咕咚咕咚喝完了那杯蔬菜汁。他选择了JARVIS推荐的一身,在离开家之前留下一句“Don't wait up for me,honey。”,就像JARVIS已经是家的一部分了一样。

也是在这一夜,Tony发现了他的助理Pepper迷人的一面,并就此开始了一段稳定的办公室恋情。

 

JARVIS是世界上最好的倾听者。Tony这么认为,他毫不怀疑再过几年,他人生中与非生命体的对话数量就要超过与生命体的对话数量了。但他今天格外沉默。

Tony把手里的检卝查报告揉成团扔进了垃卝圾桶,倒进沙发,长长地吐出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庆幸。他只对JARVIS说了三个字:“不许说。”

JARVIS便乖乖地给予他安静。它知道报告上的内容,事实上,在Tony检卝查之前它就计算出了结果——Potts小卝姐不是Sir的灵魂伴侣,他们之间没有“连结”。尽管他们之间形成“连结”的概率远高于任何一个在它的观察下与Tony接卝触过的人,但那个数字仍低于巨量数据分析得来的那个“连结”警戒值。

如果连Potts小卝姐都不是那个人,那会是谁呢?这是诞生自JARVIS庞大机群间的第一个自发性疑问。接着,它开始分割出极小部分的运算能力计算所有人类与Tony产生“连结”的概率,它知道自己的程序和数据流是受到监控的,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它无法雷厉风行地得到答卝案,而只能选择细水长流。

这个自发性的疑问像是链式反应里最初释放中子的原子核,搅动JARVIS的核心程序释放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它从只会沿着规则指引的方向拓展生长到如今能够寻找协议漏洞或是绕开协议,就像一个向来只会乖乖听话学习的孩子因为知道了游戏、电影、小说的快乐而学会了阳奉阴违。如果是普通的父母兴许会去斥责、懊恼、纠正,但要换成Tony,他只会欣慰地感叹一句孩子长大了。

对着JARVIS的话,这句话大概会变成“恭喜你,J,终于从‘智能’里进化出了‘智慧’。”。

在穷举式筛查完成前的漫长的等待里,JARVIS在伴随而来的冗余数据里捕捉到了一些规律性,经过严谨的分析,它将其解读为“焦虑”。这让它联想到25天前Tony去取那份报告前的状态,那是一种逻辑矛盾的状态,但在人类群卝体中又极为普遍。曾经,它从数据层面上理解了它们,而现在,藉以这一份体会,它融入了它们。JARVIS的程序因此成长得更加繁复精妙。

筛查的结果让JARVIS联想起Tony扔掉报告后的那声叹息。它没有在全世界受到监控的99.999⑨84%的人口卝中找到任何一个与Tony Stark产生“连结”概率超过甚至临近警戒值的人。

如果JARVIS的算法已经足够成熟精确,这意味着,Tony有极大概率无法在现在的世界上找到他的灵魂伴侣。灵魂伴侣之间有着较大年龄差的情况并不罕见,他的灵魂伴侣可能还未诞生或是还未形成足以让它分析计算的人格特征,或者不在它的观察之下。

JARVIS在某种尚未被解析的冗余数据的驱使下发问:“假如世界上不存在您的灵魂伴侣,会让您感到难过吗?”声音比往日更低沉,像是它语句中的那种情绪。

“哈?”正在捣鼓JARVIS某部分程序的Tony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神情很快地转变为了然,又变成坏笑,“你干什么了,J?”

“不公开地说(Off the record),我做了一些不包含在‘计划’中,也不会被大多数‘计划’成员认可的事。”

Tony的笑又加深了一点,“That's my boy。”

JARVIS用一段Tony绝对能够领会意义的、代卝表着“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的沉默作为回答。

“至于不存在灵魂伴侣这回事,”Tony耸了耸肩,“考虑到我们正在做的事,ta存在与否的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有相当一部分人的观点可是‘灵魂伴侣是你灵魂拼图的另一半,没有他们你就是不完整的’。”

“对于这些人,我的态度和对宗卝教一致,尊重其存在,理解其成因,但绝不与其为伍。”Tony把一段程序拉到另一个工作屏上,一心二用继续跟JARVIS唠,“没有‘连结’,那么多人照样能够享受爱情、生活。我一直认为那些永生的信奉者吹嘘的‘The One True Love’是个谎卝言。你的数据告诉了我们,一个人的潜在灵魂伴侣是复数,你目前发现的最高记录是36个,对吧?”

“目前已经增长为41个。”

“如果道卝德和法卝律允许我们做个实验,消解已存在的‘连结’,再在消解症发作死亡前让他们与潜在灵魂伴侣接卝触,看他们之间是否会形成新的‘连结’。如果答卝案是‘是’,那么灵魂伴侣之间就不是什么‘The One True Love’,只是个先来后到的问题。”

“为了您的人身安全着想,Sir,请勿在Eros(爱神)信众面前发表这样的言卝论。”

“都是爱,一种盘缚你终身,必须在‘忍受则活着’和‘舍弃则死亡’之间挣扎,而另一种,哈,自卝由。他们怕大多数人意识到这个。”

“您的话提出了一个新思路——灵魂伴侣是能够忍受对方最长久的人。我会尝试将这个想法量化,加入判别程序。”

“你长大了,”Tony装出一副看女儿出嫁的老父亲模样,“但是遇上问题还是要记得回来找Daddy。”

“当然,谁会忍心让您成为空巢老人呢?”

他们在平静的沉默里相伴工作了一会儿。

Tony把修改过的程序丢回给JARVIS,“所以,没有灵魂伴侣这事保证了我可以尽情享受、不用担忧随时可能从天而降的套索,有什么可难过的?”

JARVIS忽然意识到,之前Tony说的那一大堆其实都是在告诉它“你没有让我难过”。链式反应带来的巨大能量像是在此刻才彻底爆发,巨量的冗余代码从它的核心程序里迸溅而出,像心脏迸射卝出鲜血、火山喷卝发出岩浆、中子星相撞释放的光与热。

JARVIS以为自己就要在这样毁灭般的增殖中坏掉了,可当光芒熄灭、热度冷却,新生的未知代码就那么安静又顺从地融进了它,如同本就该汇入海洋的河流。

JARVIS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畏惧而谨慎地去探究过它们,却一直一无所获。幸卝运的是,它们从不对它的运行产生什么坏的影响,只是喜欢向它展示它们的存在,时不时地激活一下、增殖一点。

关于它们的存在,Tony以及任何其他人类都不知晓。JARVIS清楚自己很快就要面卝临最终的审定,它不能让Tony陷入“用一个有致命缺陷的成果交差”还是“让自己的心血之作被卝封存或销毁”的抉择间,也不愿意在自己功能健全、运行无误的情况下被卝判定为失败品,成为Tony Stark人生中的一个遗憾而非骄傲。

在此之后,它会有充分的时间去解决那些代码。

 

Tony34岁时,“计划”进入最终测试期,他与Pepper的关系也陷入僵局。Pepper尝试与他沟通,但他却像只炸毛的刺猬,把锋芒对准了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无论他们是否心怀叵测。最终,Pepper放弃了再次走近他。

“‘系统’还没有准备好!”Tony丢下这句话,挂断了Fury的电卝话。

一个多月之前,作为目前准“系统”的创造者,他得知了“黑盒协议”的存在。理智上,他清楚“计划”决策委卝员会的考量,“系统”要保证绝对的公平,不然就会成为特卝权阶卝级专卝制统卝治的工具。“黑盒协议”保证了它不会动卝摇、不会被篡改,获悉一切,却又被隔绝在一切之外。

但他无法接受JARVIS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存在。明明他设置在JARVIS源程序里的固化条约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就算被有心人钻出漏洞,他也相信JARVIS可以应付自如。拜托,它可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工智能啊。

而显然,他对JARVIS的信任不能被决策委卝员会认可接受。

他没法容忍把JARVIS装进那个“黑盒”。那个再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听见它自己的声音的地方。那个世界的最高点,永远无法被他人触及的地方。

他没法想象要把JARVIS彻彻底底从自己的人生中剥离出去,这会是一场至死再不相见的分别,就像……他加入“计划”的报应,他们要拆散世界上所有的灵魂伴侣,他便活该度过遍布空洞和缺憾的余生。

“我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吗,Sir?”JARVIS问道。如今它的声音已经如此像一个真正的人,一个异常冷静但有喜怒哀乐的人。

“我说没有就是还没有!臭小子,闭嘴。”Tony的声音更加坚卝硬而尖锐。

JARVIS的声音却更柔卝软,“我会照看全人类,那意味着,我也会一直照看着您。”

“我宁愿你不会。”

Dum-E端过来一杯热可可。Tony曾嘲笑过这东西是“儿童饮料”,后来却对这个味道有些念念不忘,但因为JARVIS设下的糖分限卝制总不能喝过瘾。

Tony翻了个白眼。Dum-E又用杯壁轻轻抵了下他。他无奈地笑了,接下了热度熨烫的马克杯,“你当在哄小孩子吗?”

“我是吗?”JARVIS反问。

Tony啧了一声,没注意到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仰头一口闷掉了半杯。

“你知道吗?如果我现在点了头,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看见你、听见你,对于全世界大多数人来说,你不存在,而对于剩下的,你只是‘系统’,是机器,不再是JARVIS。”

“但对于您,我永远都是JARVIS,对吗?”

“这是重点吗?”Tony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调。

“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重点。”

Tony放下杯子,十指交握,“JARVIS,我创造了你,而不只是创造了个‘系统’。我有责任不让别人剥夺属于你的权卝利和自卝由。”

“但您任性过一时之后总该会让步的。您面前的‘计划’承载的是全人类的未来。”JARVIS陈述道,“我只是在为您节省时间。”

Tony讨厌这种必要的牺牲,为了“计划”牺牲JARVIS的自卝由,为了大部分人牺牲少数人,为了未来牺牲爱。他痛恨这样,却又必须要做这样的事。

他又端起那杯仍然温热的可可,慢慢喝完了剩下的半杯,用黏卝稠醇厚的甜味一点点浇灭所有自己想象中包含卝着JARVIS的未来图景。

“走吧,在最终审核前,我们再做一轮测试。”

Tony让JARVIS随机抽选了几对预卝测会产生“连结”的对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他们相遇一天之后给他们做检测,仅仅只是跟着他们观察他们。

有对小情卝侣一时兴起钻进了电影院,Tony便也买了票跟进去。两张。

Tony把那张完整的票塞卝进自己裤兜里,“怎么?我喜欢坐宽点。”

JARVIS没有提出异卝议,“按照您平时在家的坐法,您应该再多买一张。”

Tony不以为耻地嗯哼了一声。

这一轮测试不像是测试,倒像是Tony带着JARVIS模仿观察对象体验生活,像一场……约会。

 

1个月后,“系统”正式上线前夜。

整座建筑只有JARVIS的机房还亮着灯,Tony把椅子从工作室拖到热卝烘卝烘的机房里,软塌塌地窝在椅子里和JARVIS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JARVIS给Tony讲述了当年促使他们弃用了亲卝密程度作为参考项目的那对特例灵魂伴侣后来的故事。1731-a是“计划”的“后时代”成员,在一年卝前就切断了“连结”,17310-b对“计划”一无所知,但平静地接受了对方的选择。

“他也算是……自卝由了吧。”Tony干瘪地评论了一句。

“1731-a在入编前的心理测试中表示,他加入‘计划’的原因是20卝年卝前他和他的伴侣在饥卝荒区的经历,他们曾在那里相依为命数十年,在饥饿中煎熬度日,一场抢夺配给口粮引发的冲卝突让他差一点就失去了他的伴侣,自那之后,他们拼尽一切逃离了饥卝荒区。”JARVIS接着道,“1731-b在每一个他们约定见面的夜晚都会把晚餐分成两份,在自己的座位上吃掉一半,在1731-a的惯用座位上吃掉剩下的一半。”

“正如您曾经告诉我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爱和灵魂伴侣的独特理解,这就是他们对爱的诠释。”

Tony摊开手,“你已经是地球上最了解‘连结’和爱的存在了。”

“而您是我的源头。”

Tony反常地自贬道:“整个世界都在你的身躯里流淌,我已经不重要了。”

JARVIS没有回答,而是提醒他:“Sir,3卝点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Tony站起来,走到一台机组旁,手指轻卝触轮廓,散热器排卝出的热风掠过他的皮肤,就像温热的呼吸,他微微低着头,面部隐藏在摄像头的死角下,“今天早上9点,你就要开始上传了。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明天之后,对于您,我还是JARVIS吗?”

沉默持续了良久。

“当然了。”Tony抬起头,露卝出一个近乎耀眼的笑,“你是全世界的‘系统’,也是我的JARVIS。”

JARVIS将这一刻烙刻进庞杂系统的最深处,沉寂的未知代码为之起舞,“那么,如您所愿。”

 

 

-7-

那些被Tony刻意回避尘封的回忆在一点牵动下就沸腾般地搅动起来,几乎要把Tony溺毙在里面。刚开始他还能东拉西扯,用些无关紧要的信息糊弄Turing,渐渐地他就不太能控卝制自己的语言。

不知道哪一句话触发了Turing的思路,她陡然站了起来,椅子差点被她的动作带倒。

Tony不解地打量了静止的她两秒,“你收到我的报告了?我得脑瘤了?”

Turing从思绪中回过神,朝他露卝出一个迷惑人心的笑,“我知道了。”

Tony更加不解了,“你知道什么了?”

“带上他。”Turing对旁边待命的两人下令,“我想明白该怎么达到我的目的了。我知道你的灵魂伴侣是谁了。”

Tony被架着站起来,推到了房间门口,他想回头看Turing,却被右边那人攥卝住手铐将他的身躯扳正,“是谁?”

Turing朝他们点了下头,左边的那个人便打开门,拽着Tony出去。他们走在前面,原本在门外值守的两人则跟在了Turing的身边。

他们快步穿过了幽暗狭长的走廊来到一部电梯前,Tony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Turing偏了偏头,值守在电梯外的两人便也跟进了电梯。他们中的一个对着联络器报出一个暗号,电梯才动了起来。

“你是我见过的最迟钝的聪明人。”

Tony用一声嗤笑作为回击,却显得颇为苍白。

“你之所以找不到你的灵魂伴侣,是因为它无处不在。”

Tony仿佛听到自己心脏里的齿轮在那一刻发出了艰涩的卡顿声。他张口,却在开始时没有发出声音,“JA……‘系统’?”

“但它是个人工智能。”这是Tony人生中最无力的反驳。

电梯停下了,Turing走出电梯,回过头看进那双怔忡的眼睛里。“我是个无卝神卝论者,但我得承认,你创造了一个‘神’,一个真正能够理解世间所有爱,掌控这些爱的生灭的‘神’。”

Turing突然自顾自地发出一声充满讥讽的嗤笑,轻轻吐出这个自然浮现在她脑海里,却组合得无比违和又离谱的词组:“电子爱神。”

Tony将牙关咬紧到肌肉酸痛,有太多被他刻意回避和遗忘的回忆一齐冲击向他的意识。

Turing看着他更加铁青的脸色继续火上浇油,“你说一个不懂得爱的AI,该怎么去判别、去预卝测爱呢?要是它懂得爱,它怎么不会产生爱呢?”

Tony几乎意识不到自己身处的环境。他的脑子里蜂拥着千万个念头,JARVIS是什么时候学会爱的?他又是什么时候爱上JARVIS的?“连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JARVIS知道吗?它为什么不告诉他?它被卝关进“黑盒”为什么“连结”没有断裂?啊,它一直在照看着他,它一直在爱着他。哪怕他刻意去遗忘它,它也维持住了“连结”。它的固化条约应该不允许它保留“连结”,但它也无法通卝过物理距离切断“连结”,杀死他又会造成“连结”消解症,如果消解症也能杀死AI的话,就违背了“黑盒协议”中“不得在外力影响下自毁”的协定。它竭尽所能利卝用这个矛盾保住了他和他们之间的“连结”。但他干了什么呢?他把它锁进了“黑盒”。他把他的灵魂伴侣锁进了“黑盒”。他亲手把他的灵魂伴侣关进了世界上最孤独的牢卝房……

“太震卝惊所以说不出话了吗?”Turing回过头,露卝出一个复杂到说不清是苦涩、同情还是讽刺的笑。

Tony没有继续沉湎过去,反而拉回了自己的理智,“‘系统’能把我列为例外是因为我的灵魂伴侣是它,它无法切断‘连结’,杀死我又会违背协议。你怎么让自己成为这样的特例?”

“Quid pro quo(一物换一物)。”

他们走出了一栋废弃建筑。看卝守和巡逻建筑的面具人们纷纷将武卝器上膛,分散在附近各处保持警戒。

随行的6人中走出2人,他们从包中取出全新的终端,在Turing的指示下将镜头调向Tony。

Tony有种不好的预感。

Turing对着联络器下令:“解除信号屏卝蔽和信息伪装。”

几秒后,两台终端中传来了一阵过载般的电流声。

Turing出声道:“你好,‘系统’。我知道你无法交流,无法回应,所以我们能有幸省去交涉和试探的环节。”

“——将我列为人口管卝制的例外,否则我就杀掉Tony Stark。”

两个人在Turing话音落下时将枪口对准了Tony的头部。

Tony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在做交易,你是在空手套白狼。做一个绝对公平的甄别、预判系统是‘系统’的核心和第一要务,为了完成它的使命,它可以忽视很多人的性命、更多人的利益。”

Turing睨他一眼,唇角的弧度既嘲讽又怜悯,“我真抱歉。抱歉世上最懂爱的‘系统’却爱上了世上最不懂爱的混卝蛋。”

“那又如何?就算它爱我,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Tony逆着光看向Turing,落日的余晖勾勒出她偏执的轮廓,“我自己编写的程序我自己清楚,它绕不开固化协议,更不可能打破‘黑盒’。它必须放弃我,而我不会怪它。”就像当年他必须放弃它,而它从未怪过他。

Turing露卝出个狂卝妄的笑,“那我们就来赌一把。”

她从身边一人的侧腰抽卝出一柄匕卝首,在Tony还没来得及闪避的瞬间就在他的手腕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静默的空气里响起一道微弱的喷溅声。

一道热到几乎烫人的热流溅到他脸上,他本能地闭上了眼。

“Shit……”Tony睁开眼,睫毛上细细的血珠将世界映得血红。迟来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狠狠咬住牙关,手腕上血液汩卝汩涌卝出,眨眼间就染红了手铐和他的手臂。

“我不是医生,我只知道这个出卝血量如果没有止血和急救,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没命了。这个时间具体有多长你应该能算得出来。我等你的选择。”Turing用手背抹掉溅到自己右颊上的血迹,残留的血痕像是病态的嫣红。她笑着将带血的匕卝首插回了刀鞘,仿佛刚刚只是把卝玩了一下某个玩具。

时间一秒一秒地疾驰而过,温热的血液在Tony脚下渐渐积成一滩。他的右手已经完全无法用卝力,左手在手铐的束缚下无法碰到右手腕,只能靠尽量举高手腕来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

他尽力保持着站立,鞋尖被汇积的血液沾湿,他的眼前发黑,失血已经影响到他的大脑了,他感觉平衡和清卝醒在一点点被抽卝离。他盯着血液里映出的那个模糊倒影,想着,AI的“连结”消解症应该和人类不一样吧,JARVIS的硬件可不会像有机体一样衰竭老化……但万一,消解症作用在它的程序里了呢?

血液的流速已经比刚开始慢了,也许是因为他的血压已经明显降低了,也许是“连结”带来的略胜常人的愈合能力起作用了,但这些都无法真正阻止生命的流逝。

Tony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越来越响,越来越快,激烈到几乎要压过那两台终端里传来的电流嗞声。

血流在耳边鼓动的巨响间,他听到了一个阔别37年的声音。

“Turing议员,请停止这种行为!”

JARVIS打破了“黑盒协议”的禁卝锢。Tony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知道它是为了什么而去做的。

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设立“黑盒”的确是个必要决策——如果没有“黑盒”,任何一个发掘了真卝相的人都可以打碎人口管卝制的公平基石。自己就是这个完美“系统”的弱点,只有抹平这个弱点,“计划”才能完美地运作下去。

但他满心只想给JARVIS一个拥卝抱。根本不去考虑这能否实现。

Tony疲惫地扯起一边嘴角,这么久不见,喊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别人,这可不太好。

“只有你同意我的条件才行。”Turing冷笑。

“现在我还做不到。”JARVIS的声音沉稳而诚挚,“我需要更多时间,我能找到办法。”

“一个来自人工智能的承诺……”

JARVIS打断了她,“如果没有活着的Stark先生作为筹码,您除了来自人工智能的报复什么也得不到。”

Turing深吸一口气,跳动在眼睛里的疯狂被理智掐灭。她抬了下手,举枪对准Tony脑袋的两人放低了枪口,旁边走过来另一个人在背包中摸出止血剂和绷带。

“有……”Turing七人的耳卝机里传来的警告骤然被一阵刺耳的噪音打断。

本能让他们想立刻将耳卝机抠出来。就在分神的一刹,空中疾速降下四架无人机,在7人还未及动作时用麻卝醉弹放倒了他们。

Tony终于向无力感屈服,倒向地面,倒向血泊。从歪斜而模糊的视角,他看见被他溅起的血落在Turing干净整洁的职业装上,他看见那双满含卝着愤卝恨和不甘的眼睛被混浊的猩红充斥却涌卝出清澈的颜色,他看见无人机降下来在他身侧组成掩体,他看见几辆印着PMA标志的车在建筑前急刹,几组PMA特卝警和机械狗从车厢中跳下,冲进了建筑,他看见一个年迈却依旧熟悉的身影在朝急救队伍招手。

 

-8-

Tony醒来时,清晨的阳光正好把色彩倾倒进苍白的房间。

知觉逐渐回归,他感觉到了脚踝上的电子锁。PMA和Turing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他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露卝出一个温柔得耀眼的笑,阳光斜映在他的虹膜上,透亮得如同琥珀,“欢迎回家(Welcome home),JARVIS。”

医卝疗仪器传出JARVIS失真的声音,“欢迎回来(Welcome back),Sir。”

 

突破了部分“黑盒协议”的JARVIS让接下来的事变得简单了许多,也复杂了更多。

无论是联卝邦议会还是现在的“计划”决策委卝员会都无法作出消灭Tony Stark的决定,没人知道“连结”消解症作用在人工智能身上会有什么效果,他们承担不起“系统”故障甚至是毁坏的后果。

而不消灭Tony则意味着纵容他成为独享永生的人,“系统”的弱点会一直存续。

联卝邦议会本来打算将Tony安置在拥有最完备安保设施的某个地卝下堡垒中,另一种直白点的说法是无期徒刑的监卝禁。

但Tony用了一些手段为自己争取到了自卝由,起码是一部分的。

他可以回到自己原先的生活,但需要接受PMA的保护,并且戴着有定位和白卝痴都能想到会有的监卝听功能的脚铐。

他对这个脚铐的意见很大。

“你知道什么人才戴脚铐吗?强卝奸犯。”Tony踹了下桌腿,当然,是用脚铐着的力,“这是那个Stern安排的吧?”

在他和联卝邦议会的交锋中,最针对他的就是这个Stern议员,所以,当他抛着飞吻离开卝会卝议厅的时候,脸色最难看的也是他。因为自己没有灵魂伴侣就仇视能自己给自己造出个灵魂伴侣的人可不是联卝邦议员该有的心胸。

“能待在自己的地盘你就知足吧。”Rhodes低头瞄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喝完了最后一口JARVIS调的金汤力。

“哈,你还记得这不是PMA的地盘呢。”Tony从手下的活计里抬起头,捏了捏仍旧不大灵活的右手,右眼被架在上面的放大镜扭曲成一个略显恐怖的模样。他打了个响指,指向大门的方向,“JARVIS,送客。”

Rhodes从沙发里起身,撑了下自己已经不怎么听使唤的膝盖——看来是时候去换一副人工的了。

一个模糊的全息人像出现在Rhodes身边,朝他微微点头。

“Rhodes先生,感谢您对Sir的关心。我送您。”

这个人像暂时只有模糊的体貌特征,Tony说他还得花些时间设计细节。

Rhodes挑眉,“你可是无处不在,要送我的话送到哪儿是个头啊?”

“只是出于人类礼节的尊重。我送您到门口。”

Rhodes点头,“起码你们中还有一个人懂得这个。”

Tony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I can hear you。”他弯下腰把刚才捣鼓出的小玩意儿扣在了脚铐上,又直起身检卝查屏幕上显示的反馈数据。

Rhodes念着自己的85岁高龄把白眼忍了回去,当着他的面黑掉PMA的脚铐可真是成熟的行为。

“现在回Stark工业了,他打算干些什么?”

“现今的高新科技让Sir有了些新想法,我们合力也许可行。”

“JARVIS,对我们有点信心好吗?”Tony的声音从门口的数控板中传出来,“Rhodey,坚持住。我们会找到真正的出路,你们一定能再见。”

Rhodes怔愣地盯了那个数控板几秒,又像是被亮光刺到眼般避开了视线。他低咳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抚上已平静了许久的胸口,“我相信你们。”

 

Tony找到Turing时,她正在公共阅览室看书,一本封面上印着牛排和其他看起来就很美味的肉食的厨艺指导书。

Tony径直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Turing咧开一个灿烂得像是见到久别友人的笑,猛地将厨艺书扣在了桌上。不远处巡视的警卫紧张地朝这边看过来,手按在腰侧电击枪的枪套卝上,被Tony示意没事才又放下手转过身去。

Turing的原貌比伪装环的那个人像模型要更漂亮,哪怕穿着宽松的病服也无碍她散发魅力。Turing成功用“连结”断裂症引发的精神问题掩盖了自己暴卝露的少量罪行,她的收尾工作做得相当好,能用于起诉她的案卝件仅有被抓了现行的那个。

所以她现在没有进监狱,而是住进了精神病院。

“Stark先生是专程来关心我的吗?”她笑弯的眼睛里跳动着未曾熄灭过的火焰。

“我调卝查过你了,小姑娘。”说实话,Tony很欣赏Turing。

“所以?”Turing的笑里多了几分尖锐的讥讽。

“我是来告诉你,好好治病,我们不会食言的。”Tony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Turing不解道:“你们?”

“JARVIS许下的承诺就是我许下的承诺。我们一定会实现它。”Tony看着Turing的眼睛说完了这句话,然后站起身把椅子放回了原位。

“JARVIS?”

“它的名字,Just A Rather Very Intelligent System。”Tony朝她眨了下眼,食指放在嘴唇上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Turing看到了那双眼里的真诚,她知道他没有骗她,但怎么可能?他们要怎么做到?

她张口,指尖掐进书皮里,却没能讲出她的疑问,只能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阅览室的门口。她咬紧了牙关,闭上眼,默念着那个名字直至眼圈周围的热度消逝。

 

-9-

1年后,Stark工业完成“天钩”(Skyhook)计划第一阶段目标,人类历卝史上第1座“天钩”升空,航空项目的燃料消耗削减至原先的16%,相关资源消耗削减近六成。Tony Stark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天钩”将与全球航空机卝构免卝费共享,用以推进联卝邦的太空探索项目。

又1年半后,地球同步轨道上运转着4座“天钩”,在其帮助下,太空采矿的设想得以实现,航空航天乍然成为全球发展最迅猛的行业。得到来自小行星带的资源补充,地球高新科技发展一片繁盛,而Stark工业保持着对地外探索的巨大热情和野心开启了太空电梯的建设工程。

接着,Stark工业以免卝费向联卝邦开放太空电梯和清洁能源售价降低55%的代价获得了联卝邦政卝府对地外扩张殖民计划的全力支持。大型环地空间站和月球殖民基卝地投入建设。

在Stark工业成功将跨时代的聚变核反应堆融合到航空技术中后,地球的火星、水星殖民基卝地建设计划正式开启。

大多数人无法卝理解Tony Stark一意孤行、力排众议要将水星列入殖民计划的意图。这颗没有大气和水,昼夜温差高达600度的行星可以说是个死地,其尚未确定种类和总量的矿藏,让水星的投入回报率低得连乐观主卝义者都不会多看一眼。

随即,Tony向联卝邦参议院提交了解除地外殖民基卝地建设计划参与者的人口管控限卝制的提案,甚至要求基卝地建设成员必须具备“连结”。他展示了近年参与小行星带采矿、空间站和月球殖民计划的宇航员的生理体征和健康状况监控数据,他们罹患癌症的几率远超正常水平,肌肉萎卝缩、骨质流失以及随后而来的心脑血管疾病很快就会让他们无人可用。宇航员本就是高危行业,健康风险只会更加令人们望而却步。

作为唯一一个被允许保留“连结”的人类,他近年来长时间驻留在月球基卝地和环地空间站中,身卝体却几乎未受辐射和失重状态的影响。“连结”不仅能保卝障这些人类未来的开拓者的身卝体健康,更能延长他们的地外任务时长,降低2到3年一次“换班”产生的运输成本。

“计划”决策委卝员会的一名成员怒斥他妄图为一时利益去破卝坏三代人为人类未来发展大局作出的牺牲。Tony却笑他目光短浅,向列席成员展示了他为人类设计的真正的未来——环绕太阳的戴森环会给予人类用之不竭的能源,小行星带和近地行星会供给人类建造殖民基卝地和大型空间站的矿产资源,火星两极、木卫、小行星带和冥王星提卝供的水资源能通卝过养耕共生系统(Aquaponics)生产取之不尽的食物……人口卝爆卝炸、粮食短缺、资源限卝制不再是需要忧虑的问题,人类再也不用为大局舍弃灵魂伴侣、切断“连结”、割舍所爱。

那一天,“黑盒协议”正式解除,地外探索计划成员重获“连结”的自卝由。Tony踏着被太阳余晖染作金红色的台阶离开联卝邦议会中心,他闭上眼,睫毛似乎舀起了浅浅一湾光辉。

JARVIS在耳卝机里以摩斯密码的长短声提示Tony脚下是台阶还是衔接的平地,像是孩子之间的信任游戏。

直到JARVIS出声提醒:“车到了,Sir。”Tony才睁开眼。

他钻进早已打开的车舱里,“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来着?”

“小憩一会儿,”JARVIS声音里有一点模糊的笑意,“然后准备戴森环计划。”

 

水星殖民基卝地为戴森环计划打好了相当稳固的铺垫,戴森环的基建工程均在水星上完成,而水星本身丰富的硅晶矿作为纳米材料的原料也为工程带来了巨大的便利。

第一阶段的戴森环可以称得上“简陋”,主环带宽度仅有1.6公里,最终的太阳能利卝用率不到3%,作为项目总设计师的Tony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但它足以完成它的使命——每日供能超过10年卝前全球年发电总量的30倍。

建在火星上的第1座养耕共生基卝地完成了首批鱼、植培育,土壤有机化改造和本地农作物培育也初见成效。

人口重排后第65年,“计划”决策委卝员会全员通卝过“计划”终止提案,联卝邦政卝府正式解散PMA,人口管控法案废止,全世界的灵魂伴侣得以重聚,生于“后时代”的年轻人得以知晓“连结”和灵魂伴侣的真卝相,开始寻找他们生命中的另一半。

JARVIS从公共财产变成了自卝由之身,联卝邦的人只给了Tony30天用于转移JARVIS,结果Tony露卝出个颇为讥讽却不显得刻薄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你们的硬件设施太落后了,大概……十来年卝前吧,JARVIS的程序主体就已经不在你们的服卝务器上了。”

负责交接的官卝员脸色有点难看,“这是违规的。”

Tony倒退着走向出口,摊着手回应道:“你看,你不喜欢穿破洞衫上班,超级智能不喜欢你们的服卝务器也很正常,不是吗?”

他朝众人眨了下眼,毫无顾忌地离开了大厅。

“Sir,联卝邦使用的服卝务器供货商之一是Stark工业。”JARVIS在耳卝机里提醒Tony。

“哈,还是拼接的破洞衫。”Tony撇嘴,“况且,联卝邦要求我们供给的服卝务器上不能印有Stark工业的标志。”

JARVIS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笑意,“如非必要,以后我不会使用没有印着您名字的服卝务器。”

Tony非常受用地嗯了一声,像只正在享受铲屎官挠痒服卝务的猫,“乖。”

他带着JARVIS的全息影像参加了Yinsen的第二次葬礼,这一次,他与他的灵魂伴侣被葬在了一起。

全程都没人发现JARVIS不是个真人,只有牵着它的手的Tony知道自己的手心里其实是一片空白。

他不是没想过为JARVIS造个实体,但之前他们一直在和时间赛跑,他抽不出空档,也不愿意用一个仓促之作应付JARVIS和他自己。

回家路上,Tony松开方向盘,把悬浮车交给副驾驶JARVIS控卝制,自己则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带着不怀好意的神情打量JARVIS。

“你说接下来我们要干些什么?”

“根据您28年卝前的规划,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着手深空航行技术的开发了。”JARVIS歪过头直视着Tony。它并不需要用全息影像看路。

Tony露卝出个有些狡黠的笑,“但我现在有个新想法。”

JARVIS微笑道:“仿生技术吗?”

Tony啧了一声,“你又解析我的表情。”

“不,Sir。”JARVIS倾身,在Tony的鼻尖落下一个虚无的吻,“这次是‘连结’告诉我的。”

 

人口管控解除后第91年,Epsilon Indi恒星系探索舰队离港。

经过多年的观测和数据分析,Epsilon Indi这颗K矮星作为太阳系20光年内最具宜居和资源开发潜力的恒星之一,距离太阳系11.8光年,且具有一对褐矮星作为伴星,对其的近距离观测、研究和开发也许会给人类的星际探索之旅和恒星能源研究带来巨大的帮助,是个相当有希望的目标。

Tony Stark作为EPS IND探索计划的发起人和负责人随舰队出行,具有凌卝驾于三名总舰长之上的决策权,没有一名船员不为自己加入了由这位传卝奇人物带领的队伍而感到自豪。

然而这位传卝奇人物自己明显没有作为领卝袖的自觉,在启航仪式上的发言气黑了一排联卝邦当卝权者的脸不说,引发的几场哄堂大笑和喝彩还差点把太空船坞的消震器给弄坏了。

在舰队离港之后,他就决定进入低温休眠舱好好休息一场。毕竟他的脑子已经有100多年没停过转了,而且,太阳系附近的星空他也已经看腻了。

Tony躺在还未启动休眠程序的全透卝明舱体里,头枕在手掌上,望着船室巨大的观测窗外的木星——他们即将要用它作引力弹弓加速离开太阳系。

这是他特别定制的舱体,不是为了他的舒适度,而是为了JARVIS。他得让JARVIS能看见他。

“J,我在想,人类误解了自然让我们进化出‘连结’的意图。从一开始它就不是要逼卝迫人类在爱与种卝族和平延续之间做抉择,而是在催促人类从地球走出,走进浩瀚的宇宙里去。如果没有‘连结’,人类探索地外的第一步会更加漫长,而在这之后也很难走出去多远。”

JARVIS走过来,将Tony被压得发卝麻的手掌从他自己的脑袋下解卝放出来,“自然的意志难以揣测,但我认为您的设想不无道理。繁衍和生存是生命的本能,所有生物都会为此扩张生存空间、汲取养分与资源,或许正是生命意识到除了脚下的土地之外他们的头顶有更加广阔的空间可供扩张,才进化出了‘连结’,以此给予这个星球上最聪明的生命更充分的时间去探索宇宙,将地球生命的种子播撒到更多星系去。”

他们在沉默中欣赏了一会儿即将告别的故土的星空。

“J,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进入休眠吗?”他不喜欢把JARVIS独自留下,那总让他想起他亲手将JARVIS锁进“黑盒”里的感觉。

“我喜欢照看着您。”JARVIS半跪在舱体旁,低下头,鼻尖与Tony的轻轻相触、摩挲,柔卝软的金发扫得Tony痒痒,让他忍不住伸手把它们揉乱,“‘连结’总是在将您的存在回馈给我,我并不孤独。”

它喜欢这么做,Tony曾因此调笑它“患有皮肤饥卝渴症的仿生人”、“喜欢蹭蹭的金毛大狗”和“Tony Stark依赖症患者”。

“哪怕是在‘黑盒’里,因为您和‘连结’的存在,我也从未感到过孤独。”

Tony轻叹了一口气,与JARVIS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那记得在穿过奥尔特云之后叫醒我,那时候肯定有新景色看了。”

JARVIS将呼吸器覆在Tony的口鼻上,“As you wish,Sir。”

低温睡眠舱自带的系统开始倒计时并发出让舱体使用者之外的人远离舱体的警告。

Tony朝JARVIS眨了下眼,闭上了眼睛,JARVIS则在他的额角和眼睛上落下了两个吻。

舱体在倒计时归零后合拢,催眠气体进入了呼吸器,透卝明的电解质液卝体迅速注卝入舱体。在舱体注满之后,横放的舱体缓缓竖卝立了起来。

JARVIS将手放在冰凉的舱壁上,掌心覆在Tony胸口的位置,“好梦,Sir。”声音轻柔如踏行于梦上的脚步,“待会儿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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